有多少风景随水而逝？

　　兰州五泉山公园的五泉，指的是山上的“惠泉”“蒙泉”“甘露泉”“掬月泉”和“摸子泉”。五眼泉水的来历，有一个古老的传说：相传西汉武帝时，骠骑将军霍去病远征匈奴，曾屯兵于五泉山。当时士卒征途疲乏，霍去病以鞭插地，山上顿时涌出五眼清冽的泉水。此后，古老的五泉穿越了千年的风雨，滋养了山下一片绿荫，有达官显贵在此修建园林、庙宇，一直传承发展到今天，成为兰州著名的园林景区。

　　迎着9月的细雨，我们来到了五泉山公园，走近五泉。入山门沿西侧的甬道直上，甬道两边的水渠流水很浅，路边的几个蓄水池有的已经干涸。我们最先来到的是位于五泉山西龙口企桥南侧的惠泉。据石上的铭文得知，当年惠泉在五泉之中水量最丰沛，可为附近百姓提供灌溉、饮用之水源，因而被百姓称为“惠泉”。然而，我们眼前的惠泉让人遗憾，泉水在池中只剩不到平常的1／3，水底纠结着茂密的红褐色藻类。因为水浅，许多藻类已经裸露出水面。

　　距惠泉上方西南五步，一线水流从高台上的水管中流出，滴落下方扇形小池，经暗埋地下的管道，注入惠泉之北的水池。但水流过于细小，水池底仅有一小洼积水，水池出口没有一滴水流出。接受采访的五泉山公园的副主任张丰昌说：“这是为收集山体渗漏的泉水而设的蓄水池。像这样的蓄水池，公园还有好几个。那时候五泉山名为“五泉”，但实际上远远不止五眼泉，山体渗漏的无名小泉很多，为收集这些泉水，充分利用水资源，公园修了这些蓄水池，但现在这些蓄水池基本都干了。”

　　这话让大家很沉默，继续沿山路而上，我们来到甘露泉。传说甘露泉“久雨不盈，大旱不干”，味道甘甜，如饮甘露。但现实却与传说相去甚远，甘露泉里哪里有半点甘露？只见清虚府院内，一个被六角形的小亭保护起来的泉眼里，剩下不到二指深的水。肮脏的水面上漂浮着人们曾用来许愿的纸币，泉口不时有腥臭气冲出。甘露泉干涸了，“味如甘露”也只能是回忆了，看来与泉水相伴而生的动人故事，也会随泉水的消失而亡。

　　张丰昌说，近几年来，五泉山水位下降很厉害。1988年时五泉山东西龙口出水量约为1036立方米／日，现在只剩不到800立方米／日。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出水量减少了近1／3，水位下降的速度是惊人的。这与后五泉村地下泉脉被破坏有很大关系。

　　有多少风光已成追忆？

　　后五泉村位于五泉山后正南方，与五泉山公园隔山相对，这里的水与五泉山的泉水同宗同脉。张丰昌说，要到后五泉村采访，就得从雷坛河口进山。9月3日下午，我们乘车西行，来到位于兰州市七里河区的雷坛河口。

　　到达雷坛河口的时候，我们都感到一些失望。想象中，雷坛河应该有奔雷般的气势，但眼前的雷坛河，只是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河床上就连杂草都很稀疏。

　　沿着101省道，一路颠簸，我们终于来到了后五泉村。在叶家湾水磨沟上的一座小桥旁，我们见到一群乘凉的老人。当我们讲明来意，老人们立刻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讲开了。

　　村里76岁的杨老汉说，这里之所以被称为后五泉，是因为原先村里也有五眼泉水。他的手向远处一指说，除了叶家泉、马皇泉、谢家泉等5个有名字的泉外，山上还有从岩缝里渗漏出来的很多无名小泉，流下来的水都进了眼前的这条水磨沟。那时候，不仅五眼泉水量充足，水磨沟里的水也不小，附近村民们除了饮用外，还用来灌溉农作物。可惜多年前，山上开挖防空洞后，没几年的工夫就有四眼泉干了。现在只有叶家泉还有些水，但比起以前来也小的多了。以后，村里的娃娃们都不知道村子为啥叫后五泉了。

　　60多岁的陈老汉指着眼前的一条沟说，这就是水磨沟，位于雷坛河的中游。之所以叫水磨沟，是因为原先山上渗出的泉水多数都流进沟里，因为水量大，从明朝开始沿岸就有人家建有立轮水磨，加工粮食。后来山上没有泉水流下来，水磨沟就干了，雷坛河自然也就没水了。

　　同样成为回忆的，还有山上的夜雨岩。陈老汉说，原先那里渗出的泉水大的很，人从夜雨岩下过，跑慢点就被淋湿了，现在哪里还会有这种情况呢。他还说，现在是泉水越来越少，人饮、农灌和绿化用的，全都是机井里的水。人越来越多，井也就越打越深。在触目可及的范围内，陈老汉随手点了6眼机井说，最浅的井70米，深的要打100多米才能见水。

　　有待解决的水资源保护原本丰沛的五泉泉水为什么会干涸呢？甘肃省地矿局高级工程师徐兆祥解释，泉水水位下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天气干旱的缘故，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人为的破坏。人口的逐渐增多，水源的中上游地区的工农业用水量也在逐年增多，泉水就会逐年减少。不过直接造成泉水干涸的原因，是后五泉村的人防2号洞。上世纪60年代，在备战备荒时兰州市开挖了2号人防洞，但由于打出了水，工程就没有进行下去。2号洞挖开的正好是山体地下水的水脉，所以五泉山地下水的一部分就从2号洞里流走了，使五泉山泉水的补给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另外个别单位对泉水的无序开发，对五泉山的泉水也有一定的影响。怎样保护已经被破坏的泉水资源呢？五泉山公园副主任张丰昌说，目前兰州市正在对五泉山公园进行景观规划，恢复五泉水位也在考虑之列。五泉山公园也在积极筹措，只是公园的所有经费开支都由门票收入而来，除去园林的日常管护、人员的工资等等，能够开支的经费并不充裕，工程量大的维修只能先到市上审批，立项争取到经费后才能动工。

　　随后，我们走访了城关区水电局，了解政府职能部门对保护水资源的举措。水资源处的负责人说，除了提倡节约用水之外，还没有其他有效的措施来缓解泉水干涸的现状。多年来水电局没有对五泉山的泉水进行过监测，没有泉水水位下降的准确数据。局里也曾想搞测量，但是五泉山在管理上比较复杂，兰州市园林局、旅游局、城市建设管理委员会、省地矿局等部门对五泉山的管理存在交叉管理的情况。说穿了有些事情大家都管等于没人管。至今，城关区水电局不掌握辖区内五泉山地下水的储量和使用情况，目前使用的分析数据都还是1988年的陈旧数据。

　　说到泉水的保护问题，研究泉水多年的徐兆祥高工很感慨地说，除了提倡节约用水、保护涵养林外，规范水资源的开采、使用也很重要。五泉山的泉水形成十分不易，一旦过度开采，泉水将难以复原。五泉山的泉水来源于兰州市南部榆中县境内的马山降水入渗基岩山区。雨水入渗马山后补充地下水，地下水自南向北流动的过程中，溶解岩石内矿物盐类和微量元素，在地形切割低洼段流出，才形成五泉山的泉水。从雨水到泉水的变化是缓慢的，所以对五泉山的泉水资源一定要有合理的规划，慎防中上游过度开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