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嘉兴的甘肃新生代农民工。（资料图）  

　　本报记者 宋振峰

    培训助飞梦想

    让新生代农民工通过技能培训提高就业能力和工资待遇，实现真正做城里人的梦想

    “我经常想，要不是有这项工程，到天水计算机专修学院上学培训，自己要么现在在农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要么就是打工啥技能也没有，生活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25岁的尤育梅对记者说道。

    时尚的穿着、流利的普通话，眼前的尤育梅，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乡土气息，成了嘉兴的一分子了。这位来自天水市麦积区甘泉镇屈坪村的农家女孩，现在是当地一家中外合资教育机构的业务骨干。

    让尤育梅如此感激的，正是全国劳模、民营企业家、天水计算机专修学院院长王晋于2007年推动的“教育移民工程”。

    2006年，作为省人大代表的王晋，在天水市旁听了两次庭审。当看到眼前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农村青少年时，他感到非常震惊。此后，有时傍晚在街头散步的他，注意到总有一些新生代农民工模样的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街头，从他们的眼神中，王晋看到了茫然。

    茫然，来自于盲目。王晋认为，这些农村青少年，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或者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因为没有学到基本的职业技能，到城市找工作的唯一方法就是“碰”。运气好，“碰”得着，便在那里扎下根。运气差，“碰”不着，便举步维艰。

    与此同时，王晋注意到这则新闻，随着全球制造业向“长三角”大规模转移，那里新型技术人才紧缺。

    为何不将贫困山区辍学的初、高中毕业生经过培训后送往那里？王晋提出了“教育移民工程”的设想，打算将初、高中毕业后未能进一步深造的农村“两后生”，通过免费职业技能培训，迁移到东部发达地区，再经对方岗前培训，成为当地企业的“蓝领”，以实现就业、择业、创业和定居发展的新生活，进而实现“一人就业、全家脱贫”的目标。

    当年，在有关方面的大力支持下，王晋开始在自己的天水计算机专修学院实施这项工程。他拿出了100万元，添置了相关硬件设施，给前来培训的“两后生”免除了教学费用。并联系上了嘉兴市南湖区余新镇成人文化技术学校，作为合作伙伴。

    2007年，首批22名农村初、高中毕业生经过3个月的培训后，输送到了嘉兴。再经过1个月的服装制作、电子加工等职业技能培训后，进入到当地企业就业。通过这种方式，5年时间，“教育移民工程”陆陆续续地将456名学员送往了嘉兴。

    江南水乡创业

    拥有技能的新生代农民工，在都市逐渐褪去了乡土气息，努力追求体面、尊严，实现人生价值的工作

    来自天水市秦州区南寨老庄村的陈瑞杰，是2007年“教育移民工程”送往嘉兴的首批学员。

    刚到嘉兴，他们一拨学员先是进了南湖区余新镇成人文化技术学校，进行了1个月的岗前培训。

    “初到南方，包括气候、吃饭等在内，很多都不适应，说实话，还有对即将进入的社会的一点害怕。在成人学校的培训，虽然很短暂，但对我们是关键的过渡期。”陈瑞杰说。

    培训完后，他进入了金石包装（嘉兴）有限公司。靠着自己的吃苦耐劳，刚开始搞不懂印刷机的陈瑞杰，如今自己操作了一台机器，下面还带了五六名员工。

    技能“淘金”，使新生代农民工和父辈农民工明显不同，他们的出路更宽广。

    精干的打扮，锃亮的皮鞋，24岁的陈龙给人的印象自信而干练。从天水老家到嘉兴打工那天起， 陈龙便将实现更好发展作为自己的追求。如今，经过短短3年的历练，他已成为当地一家人力资源公司的总经理。

    “教育移民工程”，改变了他的人生。2006年，高中毕业到礼县一家砖厂打工一个多月后，陈龙来到天水计算机专修学院参加培训。交了点伙食费和住宿费，没掏学费的他自学起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大专文凭，并参加电子计算机等相关技能培训。

    两年后，他和班上25名同学一道来到了嘉兴。也是在南湖区余新镇成人文化技术学校培训了一个月后，他们进入了当地一家电子工厂。

    不满足流水线上的工作，1个月后，陈龙跳槽到了当地另一家公司。虽然每月管吃住后，只有1200元的薪水，但他还是踏踏实实地去做，尽自己最大努力帮老板做公司财务、人事、后勤工作。平日，他买来相关书籍，努力提高自身素质和竞争能力，很快受到了老板的赏识。去年，老板花50万元投资了一家人力资源公司，让他担任总经理。这样，陈龙不仅有了一辆崭新的小轿车，还有了一个大干事业的平台。

    正是得益于培训，在新生代农民工中，像陈龙这样的人员，靠奋斗逐步改变了地位。他们踌躇满志地跻身于“白领”一族，在城市里初显身手。

    各方尚需努力

    与上一代农民工的“生存型”特征不同，新生代农民工多属“发展型”，对此，还是要在组织培训上下大工夫。

    学技能、做城里人，成就着一张张年轻面孔的共同梦想。

    “教育移民工程”的实践证明，和第一代农民工大多靠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体力劳动在城里打拼不同，新生代农民工渴望通过培训，掌握技能，得到技术性强、收入高的工作。

    而技能和文明素质的高低，无疑决定着新生代农民工进入城市后，就业稳定性、择业的竞争力和发展空间。

    可是，5年辛苦努力，“教育移民工程”只送到嘉兴456名学员，这和王晋当初的设想相差甚远。毕竟，“教育移民工程”，从开始启动，到招生培训，再到就业安置，以及后续的跟踪服务等，不是简单地从组织到输出，每个环节都涉及多个部门和单位。面对这一系统工程，很明显，王晋一个人的力量势单力薄。

    所幸，王晋提出的这一智力扶贫新路子，得到了我省扶贫系统的高度关注。2010年，天水市扶贫办决定在这项工程的基础上，与嘉兴市联合正式实施“农村扶贫开发教育移民工程”。期望探索建立一套集培训、就业、移民、扶贫等为一体的新模式，对“两后生”培训进行延伸和拓展，从而让榜上无名的农村家庭贫困生脚下有路，使更多的新生代农民工解决就业问题，达到“输出一人、脱贫一户、带动一村”的目标。在他们眼中，这种“造血”式扶贫，将从根本上解决许多贫困家庭“年年扶贫年年贫”的问题。

    “甘肃省推出的这一‘扶贫开发教育移民工程’，对天水、嘉兴来说，堪称双赢。”4月初，嘉兴市南湖区区委常委、副区长张申龙对记者说，“当前，嘉兴市正面临着新一轮加快经济发展和产业升级的关键机遇期，这样使得本来就存在的企业用工短缺矛盾日益加剧，现在仅在嘉兴市南湖区，就拥有规模企业近700家，中、小型企业5000余家，用工缺口达到5000名左右。”

    “在制度层面上，我们大力欢迎拥有一技之长的新生代农民工来务工。在我们眼中，他们是这座城市的新居民。”嘉兴市南湖区新居民事务局副局长陈芳对记者介绍说，在目前户籍制度没有得到改变的情况下，他们已经着力解决外来务工人员社保、医疗以及子女就学等方面的问题，来缩短新居民和老居民之间的差距，增强新居民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激励他们在第二故乡发挥聪明才智。

    为了增强新生代农民工以及其他外来务工人员积极融入当地社会的信心，现在，嘉兴市决定投入500万元，在余新镇成人文化技术学校建立“嘉兴市南湖区中西部劳动力就业培训基地”。旨在设计适合农民工特点和实际需求的学制和教学内容，将长期职业教育和短期就业培训相结合，使外来务工者边打工边学习，获得更好的发展。

    “这为扶贫开发‘教育移民工程’进一步深入开展提供了一个有利的条件。”省扶贫办有关人士表示。这样，我省就可以与浙江省联手，有针对性地让外来务工人员在打工期间，根据市场需求与自身兴趣加以培训，从而使培训减少盲目性，改变现在一些新生代农民工频繁换工作的现象。

    “但是，要想让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市，扶贫开发‘教育移民工程’无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省扶贫办有关人士说，下一步，要更好地探索在新生代农民工所在地，有意识、有针对性地通过校企合作、产学结合等方式，对他们在城市生活、市场意识、诚信意识等方面加以引导性培训，让他们在打工期间不断提升和积累人力资本，为其创造向上发展的渠道和机遇，从而尽快适应城市生活。

    他们，是一群从农村走出的“80后”“90后”。他们，和扛着蛇皮袋子进城的父辈们不同，不再把“进城挣票子、回村盖房子娶媳妇”作为人生的终极目标。他们，大多怀揣着一个城市梦，希望在这里不仅谋饭碗谋生存，而且谋事业谋发展，改变人生命运、实现人生价值……

    他们，被称作新生代农民工，占到当下农民工总数的60%。如何帮助一心想脱离“农门”的他们更好地融入城市？在天水，一项名叫“扶贫开发教育移民”的工程，正在悄然展开。力图探索出一种扶贫开发新模式，将一批批经过培训的新生代农民工，送入城市，并让他们的“根”在那里扎得更牢。

    时序清明，江南莺飞草长，鸟语花香。记者走进浙江省嘉兴市，去触摸这一代农民工的生活和梦想，探寻“扶贫开发教育移民”工程带给他们的希望。

　　那些在异乡打拼的面孔 

　　本报记者 宋振峰

    “我是一只小小鸟，我却想飞得更高！”在嘉兴，记者接触的从“扶贫开发教育移民工程”走出去的这一个个新生代农民工，因为有一定文化，他们思维活跃，不安于现状，一直在艰辛地努力融入这座城市，盼望生活越来越美好。这里，本报向您讲述两位农民工的故事。我们邀您分享，她们的收获、她们的梦想。

    奋斗着的张苗苗

    张苗苗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一场，不干这份工作了。

    盛夏，南方的太阳火辣辣的，遮阳伞把都晒得烫手。偌大的海宁市工业园区，全是厂房，宽阔的马路边一棵树也没有，找不见一个可以休息的阴凉地方。

    热得喘不过气的她太累了。从嘉兴市到这里，张苗苗花了两个多小时，倒了两趟城乡公交车。可一家厂子与另一家离得怎么这么远？最少都得走40多分钟。

    但张苗苗没有哭。她咬着牙，打着遮阳伞，继续向前走着。她知道，只要到了目的地，就能和客户面谈，就有希望接下订单。

    她没有退路，这是她自个儿选择的工作。

    这是2009年的7月。两个月前，这位来自天水市秦州区汪川镇苏城沟村的女孩，告别干了半年的一家电子厂。

    其实，不远千里到这家电子厂上班，已经很不容易了。

    高中毕业后，张苗苗考上了武威一所大专院校，可现实绊住了她的腿。

    母亲一年四季都靠药养着，哥哥又是残疾人，弟弟还在上高中。听说“扶贫开发教育移民工程”可以免学费，她来到了天水计算机专修学院。

    经过3年学习后，这家电子有限公司是她来到嘉兴的第一站。但她觉得，在这里，整天像机器人一样待在流水线上，还老加班，日子单调、乏味极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外面的世界会更好。”张苗苗说。半年后，她找到了一家网络公司，专门给客户推销一种商务性质的客服在线软件。

    每天一上班，她先是挨个给客户打电话，然后再逐一实地拜访。公司要求，一个礼拜必须见到6位客户，才能在微薄的底薪上，有些提成。

    “工作压力太大了。那会儿，真是做梦都梦见打电话约客户，推销产品。”她告诉记者。

    公司里有空调，待着很舒服，但她待不住，因为明摆着，没有付出就不会有收获。

    也是在海宁推销产品那一年，有一月最后一天，她的任务还差两笔订单，眼看奖金就要泡汤了。

    早晨8时到公司报完到后，张苗苗就急匆匆地跑去见客户。签下一笔订单后，她顾不上吃中午饭，便坐上公交车，从城市的南头往西头赶。下午3时多，当她推开这家公司市场部总监的门时，还没等把话说完，“不要说了，再说，我把你搡出去。”她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那时，我没有一点胆怯。”4月1日，张苗苗告诉记者。她坚信，推销的产品百分之百地对这家企业有益。

    最终，她成功说服了对方。赶在下班前，合同终于签订了。

    靠着这样的努力，2010年3月，张苗苗被提拔为企业的部门主管。但这样不断地推销业务，逮着一口吃一口的生活方式，也不是她想要的。“关键是不能令自己有所积累，有所发展，总觉得不是长久之计。”她说。

    去年下半年，张苗苗跳槽到了另一家专门做酒水的电子商务公司。这是一家做了18年实体经济，具有一定规模的企业。现在，她每天在网上平台与很多的客商打交道，接触到天南海北的信息，感到一直在进步，日子过得很充实。

    收获的不仅仅是找到了一份相对理想的工作。在嘉兴，今年24岁的张苗苗也收获了爱情。春节前，她与在做推销员时接触的客户——一位来自安徽的年轻人，喜结连理。

    “我们两个人都是外地人，要在这座城市站住脚，还得好好努力、好好奋斗。今年，我们想买套小房子，先有个‘窝’，明年再买部车，过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张苗苗说。 

    爱学习的董红英

    25岁的董红英，被同学、老乡们开玩笑地称为“董事长”。其实，她现在只是一家便利店的店长。

    来自天水市麦积区甘泉镇屈坪村的她，和张苗苗是天水计算机专修学院的同班同学。她比张苗苗早1个月离开，来嘉兴时打工的那家电子有限公司。

    “趁着年轻，我应该多学些东西，对于择业，我很看重能不能学到东西，更看重发展空间。”抱着这样的想法，董红英选择了一家台资连锁便利店集团公司。

    “2009年，这家企业刚到嘉兴，正处于筹备阶段。”董红英说，她从网上了解到，这家企业在上海、杭州、宁波等周边的城市都有很多便利店，而嘉兴还是空白。

    开在小区、办公商务楼的便利店，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个看着店面不大，但有日常百货用品零售，也提供快餐饮食服务，24小时都营业。

    因此，3个月见习期后，靠着吃苦耐劳，踏踏实实，董红英成了店长。但那会儿，刚毕业不久的她，对社会了解不多，一点管理经验都没有，感觉每天都像打仗一样。

    店里8个人，得三班倒，如何排班？还有工时报表、工资核算、货品验收……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如何做好人员管理，更是令她头疼。常常是每天正常下班后，她都得再加班，多干两三个小时。

    “现在，自己各方面都有经验了，再不像以前那样手忙脚乱，每天都能准时下班。”在董红英看来，能很快上路，得益于公司经常在上海、杭州举办的各种培训。听公司培训控制成本等相关管理知识，与同行交流切磋管理经验，令董红英受益匪浅。

    现在，公司在嘉兴的便利店越开越多，她的收获也越来越多。今年春节前，董红英到上海参加了5天培训，这次是公司准备将她提拔为片区督导的相关培训。

    “这样，我就能成为一名中层管理者了，可以管一个片区的10多家便利店。”董红英说。

    董红英知道，这还得继续加强学习。这两年，身在便利店上班的她，其实一直没忘学习。为此，她在嘉兴市图书馆专门办了借书证，两三周就去借几本书来看。

    除了看些经济、人文方面的书，最近，董红英还借了很多英语书籍，想再多点积累。她告诉记者，现在她所在的便利店，附近小区住的外国人很多，有时交流很费劲。“多学点知识，将来发展也能多条路。”

    “通过不断学习打好基础后，有机会，我自己也想尝试在嘉兴开一家店。家乡，是回不去了。”董红英说。在她眼中，饭碗不是找来的，是靠自己慢慢打拼出来的，她得一边在实践中好好学习，一边开始规划、追求自己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