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麦积山石窟守护记

　天水融媒记者 马凯 徐媛

　　淅淅沥沥的小雨浸润着陇山大地，缭绕的雾气为麦积山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麦积烟雨”的诗意画卷在此徐徐展开。沿着蜿蜒的栈道前行，距今1600余年的洞窟与雕塑在氤氲水汽中静默伫立，仿佛仍在低语着去年秋天的那个重要时刻。
　　去年秋天，习近平总书记来到麦积山石窟，沿着栈道仔细察看距今1600多年的洞窟和雕塑、壁画，同保护修复工作人员亲切交流。习近平说，我国四大石窟是中华文明的瑰宝，都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他希望文物工作者赓续“莫高精神”，潜心为国护宝，为传承创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中华文化影响力作出更大贡献。
　　这沉甸甸的嘱托，为这片古老的山崖注入了磅礴的时代动力，也为所有守护者指明了前行的方向。时光荏苒，一年转瞬即逝。如今，这座被誉为“东方雕塑陈列馆”的千年石窟，在历代守护者薪火相传的基础上，交出了一份在保护、研究、弘扬、管理各方面潜心实践的时代答卷。静谧的山崖与忙碌的身影，古老的造像与前沿的科技，在这里交织成一幅文明传承与创新的生动图景。

　　科技守护：构建全方位文物保护体系

　　在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的监测中心，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温度、湿度、岩体稳定性等数据实时跳动，不同颜色的预警标识清晰醒目。这套“麦积山石窟文物风险监测预警系统”，正全天候守护着石窟的安全，如同一位永不疲倦的哨兵，时刻感知着这片千年文化遗产的“呼吸与心跳”。
　　“我们的目标是从被动修复转向主动预防。”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保护研究室副主任徐博凯站在屏幕前说道，“只有提前发现风险，才能真正做到防患于未然。”在他身后，工作人员正仔细核对着每一组跳动的数据——这些看似简单的数字，关系着石窟的未来命运。
　　科研是这一切的基础。研究所正持续推进4项国家级重大课题研究。其中，“麦积山石窟地震灾害风险评价与防治研究”和“多因素耦合作用下麦积山石窟壁画霉变的驱动机制研究”两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直指威胁石窟安全的核心问题。“我们要搞清楚病害产生的机理，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徐博凯解释道，“这犹如医生看病，必须找到病根，才能对症下药。”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研究所投入建设了系统的实验平台。走进实验室，徐博凯向记者介绍：“去年年底，我们完成了有机材料分析实验室和无机材料分析实验室的建设，今年还在筹备建设老化材料分析实验室和信息采集实验室。”这些实验室与已建成的土工实验、影像采集、化学分析等平台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科研体系。在这里，研究人员可以对从石窟采集的地层岩性、塑像骨架、植物纤维、矿物颜料等样品进行系统分析，逐步构建起麦积山石窟的样品资源库。
　　与此同时，在顶层设计层面，保护工作也在稳步推进。《麦积山石窟保护条例》已被列入省人大常委会2025年调研项目，标志着石窟保护的法律保障迈出关键一步。“麦积山石窟保护利用设施建设项目”的成功获批，更为各项工作的开展提供了强有力的基础支撑。这些制度性的保障，让科研工作有了更坚实的后盾。
　　在科技保护的另一条战线，一场为文物建立“数字档案”的工程正悄然进行。过去一年，工作人员完成了麦积山石窟第3窟等8个洞窟的全面数据采集，集成了3.15TB容量、6万余张高清影像的数字资源。“这不仅仅是为了存档。”一位正在操作三维扫描设备的技术人员说，“我们要为子孙后代留下最完整的数字档案，确保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即使历经千年，依然能在数字世界里永葆青春。”
　　从监测中心的实时预警到实验室的微观分析，从立法保障到数字存档，麦积山石窟的保护工作正在形成一个立体的、系统的防护体系。这种转变，正是“莫高精神”在新时代的具体体现——用最先进的技术、最严谨的态度，守护好这些穿越千年时空的文化瑰宝。

　　匠心传承：在细微处见真章

　　在麦积山石窟第30号窟内，修复员张斌正俯身于一尊泥塑佛像前。他戴着工作手套，指尖轻捻特制黏土，小心翼翼地填补佛像上一道细微的裂隙。洞窟内光线柔和，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为一个熟睡的孩子整理被角。
　　“我们的修复不是要改变什么，而是要让文物保持它最真实的样子。”张斌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工作。他身边的工具台上，整齐摆放着各种规格的修复工具，每一件都因长期使用而显得温润光滑。在他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下，麦积山石窟已陆续完成80余个洞窟的修复工作。目前，他们重点推进的30号窟修复已接近尾声，28、29号窟的修复仍在继续。
　　张斌道出了所有修复人员的心声：“我们要静下心来修复好每一件文物，将其保护并传承下去。”这句朴素的话语背后，是日复一日面对千年文物的敬畏与专注。每一处修补都要经过反复斟酌，既要确保结构稳固，又要最大限度保留历史痕迹。这种“最小干预”的原则，正是对文物最大的尊重。
　　沿着栈道下行，传来讲解员卢娜温润而清晰的声音。她在回顾这一年工作时深有感触：“回首这一年，我也深感自己责任重大，时刻牢记总书记的嘱托。”为此，她不断精进业务能力，希望让每一位到访者都能通过她的讲解，更深刻、全面地认识麦积山石窟这一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我希望优秀的传统文化不仅被大众知晓，更能真正融入大家的生活，滋养他们的心灵。”在卢娜看来，每一次讲解都是一次文化传承的实践，让静止在崖壁上的艺术，通过声音与故事“活”起来，走进当代人的精神世界。
　　而在研究所内，另一群守护者正以不同的方式延续着这份使命。资料室里，研究员们悉心整理着新入藏的900余册图书，使图书信息库累计达到3万余册的规模。与此同时，《麦积山石窟第74—78窟考古报告》等三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稳步推进。《麦积山文书总目·索引（第一卷）》荣获华东地区古籍优秀图书奖的喜讯，更是对研究者们默默耕耘的最好肯定。
　　一年来，研究所先后出版《东方微笑——走进麦积山》等5部学术专著，发表20余篇专业论文。这些看似安静的文字工作，实则是在为麦积山石窟搭建系统的“记忆库”。档案管理设备的升级、古籍修复工作的开展，以及信息化资源共享平台的建设，都在为这座千年石窟构筑坚实的学术根基。
　　从修复师指尖的黏土，到讲解员声线里的历史脉络，再到研究者笔端的考据文字——不同岗位的守护者用各自的方式，共同编织着麦积山石窟的保护网。他们让文物不仅得到物理层面的修复，更在学术研究与文化传播中获得了新的生命力。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是文明传承链条上不可或缺的一环，用专业与坚守，让千年的“东方微笑”永远绽放。

　　服务革新：从景区到文旅体验目的地的跨越

　　在麦积山游客服务中心，刚从上海坐高铁抵达的沈女士正将行李存入寄存柜。“带了行李箱本怕不方便，没想到这里有寄存柜，安全又省心！”她说。
　　这个细节，正是麦积山景区服务革新的一个缩影。
　　2024年4月游客服务中心试运营时，景区曾面临“成长的烦恼”。突如其来的“天水麻辣烫”热度带来了客流，也暴露了问题：设施功能不完备、车票门票检票环节多、车辆通行管控难、拉客引客现象乱，导致游客投诉量上升。
　　面对挑战，天水市麦积山大景区管委会迅速行动。景区管委会副主任张辉介绍：“我们对景区的旅游基础设施进行了大面积升级改造，对票务系统进行整合，优化了检票流程。开辟了游客中转快捷通道，整合票务售检环节，同时规范农家乐引客行为，开展联合执法。这些措施立竿见影，自2024年8月以来，游客投诉量持续减少，春节期间更实现了游客零投诉。”
　　在硬件升级方面，景区启用了智慧导引停车系统，提供4487个停车位并配备新能源充电桩；2000余块新增的标志标识牌遍布景区；完成了麦积山大道游客服务中心段400米路面改造，并划分出游客、居民和农家乐、公交车三条专用通道。张辉补充道：“我们还增设了游客休息设施、遮阳设施，全方位做好游客服务保障工作。”
　　更值得一提的是“东方微笑”服务品牌的打造。“我们今年主打的是‘东方微笑’服务品牌。”张辉表示，“全面提高职工的综合素质和专业技能，进一步满足游客的需求。从硬件升级到软性服务，景区完成了一次全面的品质提升。”
　　文化体验的创新同样令人眼前一亮。游客服务中心内，主馆艺术长廊、6D轨道影院、整合后的餐饮服务区和文创产品区，共同构成了丰富的旅游消费场景。以麦积山石窟素材为背景创作的历史秦腔剧《麦积山·乙弗传奇》在游客服务中心驻场开演，“星空音乐会”、“淘气堡”少儿奇趣嘉年华、天水民俗系列演艺等大型文旅活动轮番上演，让游客的体验从单纯的观光延伸至深度的文化沉浸。
　　这些革新举措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成效。2024年，麦积山大景区共接待游客386.28万人次，同比增长52.82%；门票总收入突破1亿元。在2024年5A级景区品牌传播力排行榜上，麦积山景区荣登全国第八名、综合吸引类景区第一名、西北地区第一名。
　　从解决游客“急难愁盼”到打造沉浸式文化体验，麦积山景区成功实现了从传统观光景区到文旅体验目的地的跨越，让千年石窟在现代旅游体系中焕发出新的生机。

　　协同聚力：构建文化遗产传承生态圈

　　麦积山石窟的保护与传承，从来不是某个机构的独角戏，而是一场多方合力的交响乐。在“莫高精神”的引领下，一个以文化遗产为核心的“生态圈”正逐渐形成。
　　保护与研究，始终是麦积山石窟工作的根基。石窟艺术研究所守护着文物的安全与历史的真实，而大景区管委会则肩负着让公众走近这份珍贵文化遗产的责任。两者看似不同的职责，在实践中找到了和谐的平衡点。通过分时段预约、人脸识别检票及摆渡车接驳等措施，既有效控制了核心区的游客压力，又通过智慧化管理实现了有序开放。研究所持续开展的文物保护工程和风险监测，为对外开放提供了安全保障；而景区通过科学分流，将游客引导至仙人崖、石门等周边景点，既丰富了游客体验，也让核心文物得到了休养生息。
　　这种协同思维同样体现在区域发展格局中。数据显示，2024年麦积山大景区接待的386.28万人次游客中，麦积山石窟本身接待164.64万人次，其余游客则分布至仙人崖、石门、温泉及乡村旅游点。景区通过开通旅游环线公交、增加麦积山至仙人崖旅游专线频次，成功构建了全域旅游网络。与此同时，游客服务中心与白鹿仓旅游度假区、公航旅麦积山明珠酒店形成良性互动，在服务功能和商业业态上优势互补，共同提升了区域旅游的整体吸引力。
　　与此同时，天水市对石窟文化的保护传承正在形成全市范围的合力。“十四五”以来，全市已争取到位石窟寺保护专项经费3684万元，先后组织实施了仙人崖、木梯寺、大像山等地的消防、安防、边坡加固及古建修缮等13个重点文保工程，使省级以上石窟寺的文物本体、安全防护及基础设施得到系统性改善。基础工作亦同步夯实：通过石窟寺专项调查与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全市新发现石窟寺、摩崖石刻、碑刻等文物点97处，新发现不可移动文物总量达296处。这些扎实的调查与普查，为厘清全市石窟寺资源底数、实施科学保护和有效利用提供了坚实的数据支撑。
　　麦积山的文化影响力，正随着“东方微笑”的品牌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行经千折水——丝绸之路上的麦积奇观”在全国巡展20余场，让无法亲临石窟的观众也能感受其艺术魅力。“东方微笑”佛教造像艺术展、保护历程展等系列展览，则从不同角度解读着麦积山的文化内涵。这些走出去的展览，配合着学术研究，让麦积山不再只是崖壁上的石窟群，而成为一个可感知、可研究的文化符号。
　　从保护到开放，从点到面，从西北一隅到走向全国，麦积山石窟正在探索一条多方协同、互利共赢的传承之路。这条路上，每一份力量都不可或缺。

　　永续华章：让文明灯火长明不熄

　　暮色渐染麦积山，栈道上的游客已陆续离去，而石窟的守护依然在继续。监测中心的电子屏依旧闪烁着数据流，修复室内还亮着温暖的灯光，那里有修复师细致核对北魏塑像资料的身影。
　　一年前的殷切嘱托，已深深融入这片山崖的日常脉动。从完成80余个洞窟修复的守护者，到集成3.15TB数字资源的科技团队；从让“东方微笑”走向全国的策展人，到全年服务386万余人次游客的景区工作者——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赓续莫高精神”的时代召唤。
　　这里的每一份努力，都在诉说着同一个主题：文物保护不再是孤立的专业工作，而是连接历史与未来、学术与大众、传统与创新的系统工程。当游客在6D影院感受穿越千年的艺术震撼，当学术界通过考古报告触摸历史的真实脉络，当“行经千折水”巡展将丝路文明的故事传向远方，麦积山，正以自己的方式传承和创新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第133窟内，“东方微笑”塑像沐浴在恒久的守护之中。这抹穿越千年的微笑，见证着一代代守护者的接力，也昭示着文明传承的永恒魅力。
　　在当代守护者的共同努力下，这盏文明的灯火必将长明不熄，照亮更多人与千年文明相遇的旅程。（天水融媒记者 马凯 徐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