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眼中的柴生芳

甘肃日报记者 宋振峰

    祁雪莉总是在想，她的爱人——柴生芳，才45岁，怎么能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的身体一直都很棒。定西，旱塬，冬季非常寒冷。以前，整个冬天，在那里工作的柴生芳，只穿一件保暖衬衣，外面最多再套件西服。

    “只是去年冬天，他得了场感冒后，没顾上看，一直咳嗽，才开始穿毛衣。”祁雪莉说。

    所以，今年8月初，得知柴生芳查出患有睡眠重度呼吸暂停综合征时，她和他都没放在心上。

    “这病，俗语即是打鼾。哪能想到，还不到十天时间，他就因这病，加上劳累过度，再也没有醒来。”祁雪莉说。

    她咋能舍得他呀？他那么善良、那么孝顺，又那么爱她和孩子，爱得很真、很深。

    他，去世前一个多月几乎每天送她一朵“微信玫瑰”

    祁雪莉一直都觉得，柴生芳仍在她的身边。

    她总忍不住想起，周末，柴生芳只要回到兰州，经常会带她和女儿甜甜，到位于滨河路的体育公园去散步。在他的指挥下，她们会围成小圈，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跳韩国的小熊舞。他总是抱着甜甜亲了又亲。有时，还会趁着旁边没人时，将瘦弱的她背在身上。

    柴生芳知道，他与爱人聚少离多，他亏欠她和孩子的太多了。

    2005年3月，经人介绍，祁雪莉认识了同是庆阳老乡的柴生芳。她的美丽、善良深深地打动了刚留学回国的柴生芳。她呢，虽然他大她8岁，但也很快喜欢上了他的实在、博学、稳重包容。不到一年工夫，2006年的1月7日，他俩结婚了。

    婚后不久，柴生芳就主动请缨，前往苦瘠甲天下的定西任职，这一干就是整整八年。

    从那以后，每到周末，祁雪莉就盼着柴生芳赶紧回家。虽然，平日即使忙到深夜，柴生芳都不忘给她打个电话，嘘寒问暖。

    有时因为晚上仍然要处理很多公务，顾不上打电话的柴生芳，也会给她发个短信。就在那个黑色的晚上，他主持会议的间歇，还给她抽空发了条短信：“老婆，你和娃先睡。”

    柴生芳太想她和孩子了。她坐出租车，他提醒她要注意安全；她身体不好，他叮嘱她多吃水果。自打用上微信后，他老给她发养生、育儿的知识。去世前一个多月，他几乎每天都用微信发给她一大捧艳丽如火的玫瑰图片，祝她开心快乐每一天……

    一见面，他总是忍让她、呵护她。婚后这么多年，柴生芳从未给她说过一句重话。只有那次，因为她说了一句脏话，他不答应了。他告诉她，说啥事，要讲道理，不允许带脏字。

    前几年，她曾经怀过一次孩子，但妊娠反应太重。身边没有人照顾的她对柴生芳说，“你不调回来工作，就不要。”非常想要这个孩子的柴生芳，在给她做了好几回工作后，还是选择尊重了她的意见。

    女儿3年前出生时，柴生芳请了他在定西工作后唯一的一次假。7天时间，从早到晚陪护着她，连胡子都顾不上刮。

    每次从定西回家，他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甜甜面前逗她开心。他会有点溺爱地让甜甜爬在他身上，然后将孩子高高地举到空中，也会陪孩子搭积木、讲故事、玩游戏……那一刻，他脸上的疲累一扫而空，变成了一个最幸福最普通的父亲。

    他，只要一回家，就帮82岁的老父亲洗脚

    让柴生芳感到对妻子愧疚的，还因为祁雪莉对他82岁的老父亲照顾得很好。

    柴生芳在日本留学时，母亲就去世了。结婚后，他总是将老父亲接到兰州，让爱人伺候着。平日，祁雪莉一边上班，一边拉扯幼小的女儿，一边为公公做可口的饭菜。

    同样的，柴生芳对老人的孝心，也让祁雪莉一直舍不得他离开。

    只要柴生芳回家，他都会打来洗脚水，用手试好水温后，把父亲的双脚放进去，一边慢慢地搓揉，一边和父亲拉家常。洗完后，祁雪莉会给老人剪脚趾甲。

    对岳父母，他亦如亲儿子一样。按照庆阳的习俗，女婿喊岳父母为“姨父、姨”。可柴生芳每次都会甜甜地喊“爸爸、妈妈”，喊得老人特别开心。

    逢年过节，他会挨个给兄弟姐妹打电话，让全家人觉得暖暖的。

    有时，祁雪莉和自己的爸妈拌嘴。一旁的柴生芳会劝她，“不能顶撞老人，要让着老人”。

    但她，有时还是怨他、气他。在他的心里，总是事业第一、家庭第二。今年6月，他一共回家才两次，每次总是很累，和孩子玩一会儿，倒头就睡着了。当祁雪莉埋怨他时，他也只是笑笑。

    柴生芳几乎不生病。他治疗感冒的手段，就是吃点药，睡在床上拿被子捂汗。有一回，感冒一周的他，趁周末回家，用此办法治病。被子捂得头上大汗淋漓，线衣线裤都湿透了，可这时，县里打电话叫他，他不顾祁雪莉的劝阻，二话没说就走了。

    在他心中，工作比命还贵。有时在家，只要兰州一下大雨，他就即刻操心临洮有没有。今年有一回，得知临洮县有暴雨黄色预警时，他火急火燎地要走。祁雪莉提醒他说，不是刚才给县上有关方面安排了吗，也太小心了吧。柴生芳的回答是，“老百姓的生命太重要了。”

    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爱看书

    祁雪莉刚认识柴生芳时，他还在省委办公厅工作。

    当时，她就听柴生芳说，他在日本国立神户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后，辞谢了神户大学高薪的挽留，启程回国。回国后，澳门大学聘他，上海方面要他，丰厚的待遇，优越的条件，都打动不了他的内心。

    他，一心想为生他养他的家乡甘肃做点事。4年前，汕头市招考副市长，他的条件都符合，他也没去。

    柴生芳在陇西、安定、临洮工作时，都分管招商。有几家大企业包括上市公司想“挖”他，曾经给他提供过高达80万元的年薪，他也不为所动。

    虽然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有几十万元的外债。但柴生芳给祁雪莉说，“钱财是身外之物。随便收受别人东西，老婆，咱们就离婚。”

    他也会收下价值低廉的些许礼物。但必须符合两个前提，一是极为熟识的亲友；二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他，特别注重礼尚往来。”祁雪莉说。

    今年春节前，小区门房的师傅告诉祁雪莉，有人给他们送了两箱水果。当她拿回家，打电话告知柴生芳时，得到的回应是他不知情，让赶紧送回去。结果，虽然门房的师傅对祁雪莉抱怨，“放在这里，咋办？”但那两箱水果还是留在了那儿。

    柴生芳二哥的女儿、三哥的儿子，从日本留学回来后，都没找到正式工作。祁雪莉也曾劝他，“别人都想办法，给自己的亲戚安排工作，你作为一县之长，也不管一下。”可柴生芳，置若罔闻。

    “我哪像个县长老婆，平日舍不得打车，上班得倒两趟公交车，衣服也不敢买贵的。”祁雪莉也曾这样怪过柴生芳。

    “老婆，我把工资卡给你，你想买啥就买啥。”柴生芳总是这样千方百计哄她高兴。

    祁雪莉总会心软下来。她知道，从小贫寒的柴生芳很节俭。平日，他穿的，没几套衣服，鞋也就几双。“有件西装袖子破了，他让我找个裁缝织补一下。前一阵子，一件衬衣破了，他也让我补一下，说春秋时外面套件毛衣，就行了。”祁雪莉说。

    省下来的钱，柴生芳全买了书。家中书房的一面墙，全是书柜。里面摆满了哲学、历史、文学、艺术等各类书籍。抽空看电视时，柴生芳喜欢看新闻频道，看军事评论，看足球比赛。

    今年过年前，实在心疼柴生芳的祁雪莉，硬拽他到商场想买件皮夹克。可柴生芳一看标签上的价格要上万元，拉着她掉头就往女装区走。最终，给祁雪莉买了两件价格共2000多元的衣服。

    到现在，他们家连张全家福都没有。今年6月6日，是女儿甜甜3岁的生日。祁雪莉专门给柴生芳买了件湖蓝色的衬衣、豆纱绿的裤子，想改变一下他一直以来蓝西装、白衬衣、蓝裤子的“老土”打扮，也想让他显得年轻点。

    可最终，新买的衣服也没派上用场。因为，一直拖到8月15日他走了，照片也没照。

    柴生芳曾经对祁雪莉许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她和孩子出去好好游玩一下。现在，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成了永远的遗憾。

    “我一直给他说，我不希望你干多大，不要当啥领导，只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能过正常的日子。”祁雪莉说。

    “老婆，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但我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信仰，你要支持我。”这是柴生芳给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