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春光似酒浓,裁红剪翠费天工。
清香喷破胭脂国,红军装点锦秀丛。
歌声响彻摩天岭,笑言传语胜敌人。
杜鹃唤醒东风面,红旗漫卷梦幻同。
再起抗日歌一曲,队伍万紫又千红。
这首诗的题目为《草地怀春》,然而,如果你将“草地”解读为返青的草地,那就错了;如果你将这首诗理解成一首普通的怀古之作,那就更错了。这里的“草地”,就是当年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所过之草地,那充满苦难和死亡之唇的草地。
这首诗的作者名叫廖佳慧,是一位红军女诗人,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之际,在查阅有关文献资料时,我们意外地发现廖佳慧这个名字以及她的诗作,在岁月深处闪闪发光,这缕仿佛自时光隧道那端射出的光,使我们试图走进她的诗歌世界和诗歌生涯,并从中惊奇地发现,在她29年的短暂人生中,她的命运竟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幸和坎坷,就连她遗留在世的为数不多的诗作以及她简短的生平记述,要不是一位名叫马瑞琪的张家川回族自治县退休老干部的执着保留,她的整个人生和诗作将被历史无情地淹没。
她带有传奇与浪漫色彩的短暂的一生让我们一咏三叹。
坎坷的命运:
月如无恨月常圆
廖佳慧,1916年生于湖北襄阳县,早在中学时代,她就因擅长绘画和诗词,热心宣传革命道理,成为襄阳中学思想进步的学生之一。1933年,廖佳慧高中毕业后,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和50多名同学一道怀揣一份红色的革命理想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并于1934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10月,廖佳慧和其所在的红四方面军全体官兵一道开始了长征,她在红四方面军宣传队工作,1936年春,她被任命为红四方面军直属宣传总队队长。
1936年秋,红四方面军总部直属部队及五军、九军、三十军共21800余人,西渡黄河,开始沿河西走廊西进,并于11月8日组成西路军。作为红四方面军直属宣传总队队长的廖佳慧随部队西进。
西路军进入河西走廊后,蒋介石急令青海马步芳、马步青部队,一路对西路军进行围追堵截。1937年1月12日,西路军第五军在高台与马家军展开血战,经过一周激战,终因敌众我寡,惨遭失败,五军董振堂,政治部主任杨克明壮烈牺牲。3000多名西路军战士惨遭杀害、活埋。1月23日,西路军与马家军在临泽县倪家营子展开二十多天的血战,损失惨重,仅有3000余人突出重围。3月12日,中央军委电示西路军总指挥徐向前,政委陈昌浩回延安汇报情况,剩余部队分散游击,坚持斗争。徐向前、陈昌浩乔装打扮,辗转回到延安。在高台战役中,廖佳慧所在的直属总队宣传队50余人大部分被俘,廖佳慧和几名女战士侥幸逃脱,藏于当地民众之中。
1938年3月,流落于张掖县的廖佳慧被国民党保安团清乡队搜捕关押,国民党军统特务认定廖佳慧是直属总队宣传队队长,想她一定知道西路军政委陈昌浩的下落,便将她做为要犯关押在兰州监狱予以严加看守。1941年夏,兰州监狱奉命将廖佳慧解往南京,他们用敞蓬卡车准备将廖佳慧先押往西安后转解南京,当汽车行至甘肃省天水地界时已至深夜,廖佳慧趁押解士兵昏睡之际,即跳车逃跑。次日,她路遇一讨饭的老妈妈,便随其流落到清水县王家河村,后被一苏姓的老两口收留。几个月后,廖佳慧感到此地人地生疏,难以立足,便决定回湖北襄阳老家。她用辛勤劳动所积攒的钱买了一百斤大麻,请一位苏姓大爷赶着毛驴,驮着大麻,帮她赶路。当他们途经张家川马鹿镇时,在关山顶老爷岭路遇土匪,情急之下廖佳慧逃入深林隐藏,老大爷则被土匪打死,抢走了毛驴和大麻。
万般无奈的廖佳慧又辗转流落到张家川阎家乡草川梁村,被一河南籍丁姓老妈妈收留,老妈妈有个儿子,在国民党部队中当兵,在廖佳慧的启发下,老妈妈认识到儿子为国民党当兵没出路,于是让廖佳慧写信叫儿子回来。儿子接信后正设法回家,不料消息走漏,被当做逃兵捉拿,惨遭枪决。不久,这位老妈妈也离开了人世。
处于困境中的廖佳慧横祸接连。此后不久,她又流落到乱石沟村,为中共地下党员马麒收留并认成了干女儿。马麒知道廖佳慧的身世后,于1943年向张家川地下党组织汇报了此事,陇东工委曾上报上级党组织,后因西路军政委陈昌浩正被审查而将此事搁置,使得廖佳慧与党组织近在咫尺却未能取得联系。
1945年抗战胜利后,廖佳慧准备筹集路费回家,但她于同年12月突患传染性白喉症,因偏僻山乡缺医少药,不治而逝,葬于此地。就这样,这位时年29岁的红军女诗人历经了无数的磨难之后,离开了人世,长眠于陇原大地莽莽关山。
诗歌的光芒:
我死游魂向北斗
廖佳慧作为红四方面的宣传队长,在艰苦的长征岁月里,她带领宣传队的同志,顶风冒雨、跋山涉水,以革命乐观主义的诗歌与快板鼓舞着红军将士在在漫漫征途中奋力前行。她曾写道:
打竹板,响连天,红军走在云里边。
一口吹开黑云雾,柳暗花明笑开颜。
姐妹手挽手儿走,那怕敌机空中旋。
千斤担子身上担,北上抗日英雄汉。
一脚踏开千条路,黄河岸边红旗展。
1936年7月,廖佳慧所在的部队终于走出草地,回想起她和宣传队的姐妹们一道爬雪山、过草地时的情景,她提笔写下《过天险》一诗: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
堪媲当年花木兰,雪山草地一肩担。
1936年 11月,廖佳慧随西路军行军途中,面对巍巍祁连山的皑皑白雪和敌人一路的围追堵截,廖佳慧依然以她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提笔写下这样的诗句:
红军浩气冲破天,气宇轩昂祁连山。
敌军重重如乌云,我自笑谈马列传。
高台一战,暂时逃离虎口的廖佳慧在流落河西期间,想到昔日的战友有的牺牲,有的被俘,悲愤之情无处言说,她就用自己的诗作表达对战友的哀思。她写道:
西风瑟瑟朔风寒,姐妹互看心转酸。
自古红颜同一哭,落入虎口多少怨。
芳姿憔悴三分鬼,恨之入骨偷花汉。
生成薄命已如斯,遥望父母两重天。
泪珠湿透手中丝,凄惶手中没盘缠。
漫漫浪迹信天游,身死异乡何人怜。
同行苦命欲肠断,日自经天月自圆。
革命队伍春风草,叶落枝折根未断。
我死游魂向北斗,改写中华五千年。
驱逐豺狼有限时,红旗插遍大江南。
尤其是廖佳慧在亲眼目睹自己的同窗好友雒梦媛被敌人在高台县活埋时的情景之后,她以无限悲痛的心情,用不屈的笔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秋风一别人隔世,堪怜旧情添新愁。
阳关未到人已去,只留丹心报党恩。
记得春风吹碧树,雄关天险空悠悠。
忠勇魂魄远万里,幻景烟云辞故土。
愿将钢枪擎天立,横扫千军再复仇。
1937年11月,流落河西走廊近一年的廖佳慧回想起战友惨遭杀害时的情景,心情仍是那样悲愤,为寄托对战友的哀思,也表达对反动军阀的憎恨,廖佳慧提笔写下了《追忆》一诗:
巧推今古事堪愁,贵贱同归土一丘。
秦月汉关人已去,石家舍谷水空流。
光阴自旦还将暮,茂草秋深又黄枯。
得意顷刻化乌有,树大招风风损树。
劫匪纵有覆灭日,天亮红军将出头。
生命的归宿:
青山何处埋忠骨
有关廖佳慧的坎坷人生经历以及她饱含革命激情的的诗作,记者是从一本名为《张家川史话》的书中看到的,文章的作者为马瑞琪。
马瑞琪是谁?他是如何知道廖佳慧的生平以及如何得到廖佳慧的诗稿的?廖佳慧最后生活过的张家川县阎家河乡草川梁村和乱石沟村,是否尚有老人记得廖佳慧在此地生活的情景?廖佳慧作为红四方面军直属总队宣传队队长、红军女诗人,在清水、张家川颠沛流离四载,最终染病客死此地,她的坟茔何在?知情人是否能为我们提供更多有关她的史料?带着这一连串的疑问,本报记者日前赴张家川县,进行了采访。
在张家川县史志办,记者找到了《张家川史话》一书的主编黄月云女士。黄月云告诉记者,有关廖佳慧的资料是由一位当年在清水县公安局工作过的退休老干部马瑞琪提供的。2004年县史志办拟编《张家川史话》一书时,向全县征集有关文史资料,马瑞琪拿着一沓有关廖佳慧的资料,几次来到县史志办来,向她推荐有关廖佳慧的文史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