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盏征文:《有关柿子及其它》/蔺保东(甘肃天水)】“从元土到见盏——家的味道”主题征文选登之二
有关柿子及其它
蔺保东
柿子
寒露已过,就是霜降了。这时节秋阳高照,果子们纷纷离枝,独有柿子,像一颗颗金蛋子抑或一粒朱红的痣,在艳阳静照的野地里闪烁……
柿子红了。经历一场又一场的霜煞,叶子由红黄而转为褐色,待到秋风扫净七零八落的叶子,柿子就要下树了。这时节,把摘下的满背篓红艳艳的柿子,铺在老屋楼上软软的稻草里,捂上个把月,柿子就软软如一滴奶头似的红樱桃——拣一颗软的,掐掉柿楴,轻轻一吸,满口都是甜丝丝、凉晶晶的味道。

记忆里,饿极的肚子里老有馋虫在叫,捏一颗软柿子塞进嘴里,再吃一口蒸熟的红薯,就觉得简直是人间的无上美味了。因为儿时生活困窘,并不常有白面馍馍可吃。
多少年过去了,从陕西乡下奔波到异地的小城找生活,街市上常有本地浆熟的黄柿子,买几个回家常常鲜,却终不及老家的柿子清甜爽口,似乎总有一丝涩味在里头。这样,也就少有野性的冲动,亲自爬上乡下的柿树,折下一串金黄的柿子,来体验偷贼似的快乐。
当然,也并非没有这样的机缘。一次去看一看十公里之外的学生李文龙。他家在一个名叫崖湾的村庄。野地里,兀立几棵苍老的柿子树。文龙扒了衣服,三下两下就攀上粗壮光滑的柿子树,摘杮子。阳光很是刺眼,他小心的扔下带枝叶的青黄蛋子,兜在外衣里,已是沉甸甸的一大堆。又到了另一棵树下,捡起石块掷下几个鲜红的软柿子,我送进嘴里,果然分外甜爽,其中的一颗略带涩味。
我知道秋天的柿子未经霜气的洗礼,自然是不十分熟透的。譬如秋天的红薯、萝卜、枣子、石榴、苹果、梨子,一旦经了风霜的打磨,秋阳的照耀,就格外的香甜,这也好比好酒定然需要酝酿和窖藏,其味醇厚。

阳光本没有味道,可是晾晒在阳光下的被子就有了棉花温暖的味道;花草经了阳光的抚摩,就留有馨香;果子被阳光亲吻,就有了香甜的滋味。
霜杀的过程,是一个需要耐心和磨砺的过程,这其中的凉寒意味只有自己咀嚼。物犹如此,成熟而绵厚悱恻的爱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秋天的日头渐短,乡村的黄昏古典而温情。文龙驱车送我回家时,村庄上已有炊烟升起。那些金黄的柿子在夕阳的余辉里,金子一样闪耀……
是的,霜降过后,我家的阳台上,就会挂满一串串红通通的软柿子。
我会给你留下一颗顶大顶红顶软的柿子,哪怕成为柿子干,也要为你留下记忆的甜。
锅盔
忽然想起儿时在陕西老家吃过的锅盔来。那时节新麦割罢,乡亲们为了表示丰收的喜庆,在农忙歇镰之后,娘舅家总要烙一扎厚的新麦面锅盔,然后由姥姥背了沉甸甸的白面大锅盔,到出嫁的女儿家“看麦吧”。姥姥把香香的白面锅盔背到家里来,那是我最为欢天喜地的时候。那时,母亲将锅盔切成二十多块的角牙,让我每家每户分送一块,请相邻们尝尝丰收的喜悦。

记忆里,村庄的上空就弥漫了白面锅盔的绻香,是一种厚实的悠长的小麦的清香,一缕泥土的芳香。那种来自小麦的气息的熏香,胜过了人间的无数美味。
后来才明白,这个一扎厚的白面锅盔,烙起来很费神的。刚磨的白精面,和成面团,反复搓揉,之后,须在二尺阔的大锅里,用麦柴火慢慢烘烤,成能做成香香的大饼。
记得母亲烙饼的情况。那时母亲常常满脸汗流,在灶前不停的忙活,过一会儿,在灶膛下添一把柴火,不慌不躁,极有耐心的用文火煨,并不时的把烫手的锅盔翻个过。这样过去一个时辰,才把闷的焦黄透熟的锅盔放到案子上,立时香散满屋。那股喷香的热气,许久无法冷却下来,馨香长时间飘荡,至今还飘荡在我生命记忆深处,难以忘却。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离开了故乡,在甘肃天水扎根,做了脚不沾土的城里人,再也吃不上那种香香的锅盔大饼了。
蔺保东,现安居古城天水,中学任教多年。诗、小小说、散文诗、随笔、评论积有三百余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