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的身上要流着道德的血液

潘石屹

　　我们正处在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旧的、不公平的社会秩序正在被席卷而去，取而代之的将是更公平、更正义的社会秩序。这是无数先知、智者在历史上曾经预言过的大变革。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巨变？让我们来看一看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我们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与其他任何生物成长的过程一样，有幼年、童年、青少年和成年。现在，人类社会正在离开自己的儿童期，进入期待已久的成熟期，目前这个时期正是青春期的骚动，是进入成熟期的前兆和必经之路。人在进入成熟期前是青春期，青春期的特征是反叛、争吵、不稳定和对高速度的追求；果实在成熟前表现的是青涩；人类社会青春期的表现与人的青春期和果实成熟前的特征基本一样。人类社会的成熟则表现为智慧、团结、理性、诚实，具有负责任的精神。

　　今天我们看到“天崩地裂、山呼海啸”的巨变，人们在惊恐中坐卧不宁，意想不到的危机包围着手足无措的人们。这种惊恐的最根本原因是我们看到过去的经营形式、生产形式和生活方式已经不能与今天这个时代的需要相吻合了，我们没有了目标和方向。因为儿童的玩具再也不能满足成人的心智了。这些惊恐正是人类社会进入成熟之前青春期的表现。

　　物质发展离不开精神的指引

　　华尔街的金融“海啸”如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向全世界蔓延，人们一时看不到光明，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失去指引的人们在惊慌中跌宕；三鹿奶粉的“冲击波”冲击着奶制品行业，冲击着整个食品行业，冲击着整个社会，冲击着人心，引发人们的反思……古波斯有位诗人入迷说：“基德（基德是人名）沉船的巨大错误背后，有一万个正确的道理”。那么，在这山呼海啸的大灾难背后隐藏着什么样正确的道理？9月在天津举办的夏季达沃斯会议上，温家宝总理说：“企业家的身上要流着道德的血液！”，在危机中“信心比黄金、比货币更重要。” 这些话都在表明，用精神的原则来解决经济问题是未来发展的必由之路。

　　今天的人类社会越来越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人类一家已经成为现实，每个成员都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了社会整体的信托，这就是我们今天社会道德的基础。过去陈旧的道德准则再也不能适应当今进步和发展的需要了，今天的地球变小了，人类一家了。社会道德基础的信托关系体现在人们享有最基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的权利。华尔街的金融危机、毒奶粉事件、山西的溃坝事件危害了人们这些基本的信托权利-----人身和财产安全的权利，破坏了当今道德的基础。

　　“精神和物质文明同步发展”终于在一次次大灾难后的道德重建中重新提到了我们面前，让我们再也无法回避，也无人能够回避，就如同任何人无法回避毒奶粉通过奶粉、巧克力、饼干对人的身体造成的危害一样。我们的思想中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传统意识，总认为物质决定精神，物质是基础是本质，物质发展了才能有精神的进步，离开物质精神不可能单独存在，这种观点被称为“极端唯物主义”。但我们看到在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如果只注重物质财富的发展，而没有超越物质财富的精神的发展和提高，到头来物质发展的目标是无法实现的，社会发展和文明进步的动力只能在精神的领域去寻找，因为只有精神领域才能超越和驾驭不断变化的物质、经济的现状。发生在我们眼前的事实证明了，没有精神的指引和方向，一切社会的发展和努力都会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

　　诚实才是建立市场信心和一切道德的基础

　　毒奶粉事件关系到大家的生命安全，现在关心的人很多，大家的智慧聚集在一起，一定会把产生这场灾难的原因分析得清清楚楚，现在首先需要的是反省自己。

　　几年来，我们在公司一直强调和组织学习“诚实是人性一切美德的基础”，要在美德的吸引和指引下，让诚实成为我们每个人和公司成长过程中最坚固的堡垒。十几年来，公司对销售人员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不讲一句假话”，对财务人员的基本要求是：“不做一分钱的假账”。但在今年9月初我们发现有位销售员欺骗客户，调查清楚后，公司决定开除这位销售员，对管理他的副总监和总监给予了处分，并要求他们集中学习一周，学习如何诚实地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让诚实成为今后人生的保护。这位总监对我辩解说，在这个销售员发生欺骗事件后，他们用了很短时间就查明了人和事，并及时向公司汇报，他没有错，现在让他们学习诚实就意味着公司认为他们不诚实，他们很冤枉。我对他说，人的品质要想提高，诚实这种美德是需要人学习一辈子的，诚实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永远都不会太多。我们身边发生的无数事例，证明了“诚实是人性一切美德的基础”的真理。发生了欺骗客户这样不诚实的事件，正说明平时加强学习和教育的重要性，总监、副总监加强重视和以身作则的重要性。

　　再看看房地产行业，存在着多少欺骗、不诚实的行为。比如我们最常见的市场上的所谓“小产权”房，这些房子其实就是非法建筑。有多少人明明知道是非法的还去购买，又有多少人明明知道是非法的还去建设，在房地产行业中形成了一种互相的欺骗，买卖双方都做了不诚实的事。“小产权房”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欺骗，“小产权房”其实就是无产权房。在房地产的法律中，从来就没有小产权房这个概念。几年来，政府一直强调要处理，也唯有按照公正原则去处理好这些非法的建筑，才能树立诚信的市场氛围和环境。

　　“小产权”房涉及的家庭和人太多，每次提及和讨论这个问题，总有一些既得利益的当事人暴跳如雷。我们大家要考虑的是，超越个人的利益，公正处理此事的原则是什么？否则，不公正的原则就成为行业永远的“潜规则”，这些“潜规则”如同牛奶行业普遍添加三氯氰胺一样危险，服从这些“潜规则”同样会失去诚实的保护，也就失去了一些发展的基础。

　　保障房是政府拿出钱来解决中低收入家庭的福利房，又有多少人瞒报了自己的家庭收入，甚至一个家庭购买了几套经济适用房，更讽刺的是还把这些买到的经济适用房出租给别人，自己赚租金。我曾经看到一个经济适用房小区里有大量的经济适用房出租给外国人居住，这个小区还有专门服务外国人的酒吧。这种不诚实的行为应该受到社会规则和法律的约束。我曾经看到媒体上报道，香港因为有人谎报自己的家庭收入，骗取政府的房子被抓起来了。

　　在土地实行公开出让，采用“招拍挂”方式的过程中，又有多少人在其中大搞猫腻。尤其招标这种方式成了各种歪门邪道，搞“猫腻”手段的大比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些作假的手段一点也不比在牛奶中掺入三聚氰氨的危害低，都在严重侵害着国家和他人利益。

　　信仰才能让心灵深处的诚实发光

　　道德如何才能重建？我们看看在中国的人事体制中，60岁要退休，就出现了普遍的“59岁现象”，最后一年了，不捞白不捞。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人一生没有信仰，不相信生命和灵魂是永恒的，在虚无主义的指导思想下，只能是缺少约束，及时享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对来世负责。在没有共同信仰的前提下，道德的重建只能是空中楼阁，或者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欺骗，在没有信仰为基础的道德重建中，极端的物质主义者只会把提倡和实践道德重建的人斥为伪君子。

　　上苍给人的本质中已经预设好了美好的道德，但极端的虚无主义和物质主义阻碍了它在人的内心深处发光。也只有共同的信仰才能让我们心灵深处的诚实发光。

　　未来的企业形态最可能从中国开始

　　“信心比黄金更重要”，是什么挫伤了市场的信心，让我们的信用体系濒临崩溃？是欺骗，是不负责任，是没有道德的约束，建立市场信心的基础仍是诚实。

　　今天大家正在采取行动整治危害社会的种种弊端，对华尔街的谴责，对陈水扁舞弊案的揭露，对毒奶粉、溃坝事件的批判时时可见，但这些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要让人们看到真正繁荣的未来新世界，让人们被这美好的新世界所唤醒和激励。

　　未来新世界中企业的形态是什么样的？会在哪里产生？它不会在欧洲产生，因为工业文明的辉煌已经过去；也不会在美国产生，因为以单一追求利润为目标的跨国企业形态、华尔街的模式也已经成为过去式。我们看到在100多年前，波斯有位智者阿博都•巴哈说：“中国是未来的国家。”，“中国有最大的潜力，中国人追求真理也最为诚挚”，“中国人能免予任何较大伪善，为崇高的理想奋斗”，“他们将成为人类世界中明亮的灯饰”。未来新世界的企业形态会从中国开始，这种企业形态的目标就是推动人类文明不断进步，文明有两个方面——物质的和精神的，除非两者同步发展，否则人类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幸福。新世界的企业形态一定是物质和精神财富的同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