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麻辣烫到天水美食家世
曹振国
麻辣烫是天水饮食的后起之秀,之所以能独占鳌头,源于天水人骨子里那股兼溶并蓄的情怀。古往今来,天水人一直坚守着开放包容的信条,一守就是几千年。从此。南来的、北往的,西抵的、东达的饮食风情都集结于天河热土,经过乡亲们的梳妆打扮,经历乡亲们希望的不停过滤与梦想的反复孵化,不仅有了新的天水印记,一度食丁兴旺,家族繁茂。
源于开放包容的胸怀和气量,落户于天水的美食非但未受任何冷遇,反客为主,成为地地道道的天水食品。回想起来,有的拥有不凡的经历,一个传说、一段佳话,让其丰满起来;有的拥有特殊的身份,享受着节日的礼遇,一个节日,因为她的出现,让乡亲们的日子格外滋润;有的则成了时序变化的标志,她的登场,预示着春秋代序;有的则成了民情风俗的延伸线,随意扯出一段,乡愁味很浓。
传说与佳话,无疑让天水美食更有风味和情意。与伏羲有关的传说最多,天水杂烩源于伏羲画卦,以食物混合喻开天之初的万物混沌之状;天水馄饨依然源于天地馄饨之象,以皮为天,天藏万物于心;做豆腐与磨面粉的磨盘,源于伏羲女娲的天作之合等等。锅盔源于秦国战神白起,传言他因身带大饼,躲避了敌军的箭支之伤。随而视大饼为吉祥物,便令将士出征时必须身带大饼,因大饼又大又厚又瓷实,其形酷似树墩横截面而叫墩饼。每次出征,便给将士配发两个约五六斤重,二三十公分口径,两三寸厚的墩饼。将士前胸后辈各搭一个,用牛皮绳子系好。倘若突遇作战,墩饼既能随时裹腹,又有盔甲防护之效。更难得的是,敌军射过来的箭,扎在墩饼上,士兵可以拔出来,回射敌军。有了能“吃箭”的墩饼,秦军仿佛有了一份获胜法宝,士气大振,所向披靡,遂而有了吞并六国、一纺天下的气势。他们亲昵的将大饼唤作“锅盔”或者“锅魁”,那块用锅烙出来的硬面盔甲,成了秦国士兵的防护神。随后由军营传入民间。天水里脊源秦始皇时期,相传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为尝遍天下美味,专门猎取奇特美味,不惜专门举办厨艺大赛,天水人做出的菜品,色香味传神而获得第一,从此,一道简单的食品尊贵的身份,后又遍及民间,成了招待客人的最美菜肴。打卤面最初叫打虏面、或打奴面,源自于飞将军李广征战匈奴的故事,言说李广征战获胜后,为犒劳士兵,即兴而名。天水呱呱本是故园为东汉初期称霸一方的皇帝隗嚣的贡品,一次上贡者在前往宫中的路上不慎摔到,将其摔碎,原本浮在表面的调味反而渗透得更深,吃起来感觉更可口,隗嚣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大加赞赏,随之天水呱呱名声斐然。偶然的机会,一介饮食中的草根,却换上了新装,挤入豪门,有了贵族风度和豪门气派,因其名声在外,足下弟子也多起来,天水然然、天水猱猱也不负所望,大有出于蓝而胜于蓝之状。天水拌汤早在北魏前就有,麦积山最大雕像的脸部,还有拌汤汁的残痕。饺子尽管出名于长安,但一水相通的天水,也把天水情丝包入饺子之内,吃得有滋有味。天水搅团传说与康熙微服私访相关,故园乡亲看到京城里的贵客来了,无米做炊,则盛来馓得很稠的馓饭来表达心意,却赢得了白马卧潭的美誉。天水猪油盒来自于清朝宫廷的“猪油饽饽”,本属于宫庭点心,进入天水人的视野后,融入了天水人的情意,经过烙、煎、烤等综合加工后,成了一道酥脆松软、滋味浓香、色泽艳丽、油而不腻的美味,又是天水饮食文化中的一个新亮点,经历天水人的巧手,又有其孪生姊妹清油盒与其各领风骚。无论最初源于天水,还是后来嫁给天水,但进了天水的门,就有天水的风。经过历次文化融合后的食品,经过天水风的熏染,一样有着地道的天水风味。
民以食为天,在数千年的光阴里,乡亲们的生活始终处于拮据之状,天水把能上得了桌面的菜品和食物都叫好吃的,而这些好吃的,往往都要留给节日。过年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的节日,腊月八一过,几乎将近用一月的时间为年准备食物,凡家里能及的食材,都要置办到位,凡自己能做出的花样,都要精心调配。过年食品,也最能体现天水人的包容胸襟,亦或是有压箱底的手艺,亦或学于远方的门道,亦或远方技艺的改良与创新,应有尽有。过年之后的节日,如端午节、六月六、中秋节几个重大节日里,都与美食的身世相关。一定意义上,聚焦于美味之中节日,仿佛美食的纪念碑,仿佛不是人们庆贺节日,而是美食来闹腾节日。有了美味的衬托和吸引,节日的高潮才不断叠现。人们怀念节日,或者以节日的礼义来感恩生活与时序,唯一的礼品就是那些与节日相关的食品,以吃的方式纪念留在历史缝隙的节日,纪念留在岁月深处的伤痕,后世的人们,对节日的印象有时超越了节日本身的意味,而是与之相关的饮食文化。每逢节日,不用说吃上别有风味的食品是神圣的,就是做那些食品时也非常神圣。有些乡村把炸油饼叫走油锅,不允许陌生人前来,否则油锅会溢出泡沫,或者油会溅出来烫伤人的手。做豆腐更怕生人前来,或者说不些不吉利的话,如果不遵从,则将要做好的豆腐瞬间会化为泡影,那种神往与敬畏是不可名状的。不论那个节日,第一锅出来的必须都供奉先祖和神灵,那种供奉与祭祀,是对美味的崇敬和敬畏,是对生活的感恩与回报,更是对自然和生命的钟情与希冀。回族朋友更为讲究,炸油香时还要小净。乡亲们赶上什么样的节日,就带着与节日有关的馍馍去走亲送友,相互祝福。如过年时拎着油饼拜年,五月五拿着花馍到亲友家去追节,六月六拿“麦蝉”送亲友等。
食品供养着生命,也是自然宇宙之物维系生命宇宙的另一种形态,把食物的色形味巧妙的溶入生命,形成天地人相生相合之境,天水人也悟出的不少道理。诸如春吃性温之食,夏吃清凉之物,秋冬则吃暖胃之食。一到春天,山间林里、田埂陇头、南陌北阡,小蒜、地软、麦瓶、荠荠菜、五角尖、乌龙头、鸡娃菜、核桃花、槐树花等,或摘其幼芽、或挖其根须、或摘其茎叶,或摘其花萼……带着春天信息,带着份泥土味儿,带着山野风味,带着大山清香的野菜,则成了天水人生活中的另一道风景,经过人们精心凉拌和清炒,经过调味和加工,色还是山野之色,味又是原始之味。每逢盛夏,天水漏鱼则成了人们青睐的食品。漏鱼又称“锅鲰”,她是馓饭的女儿,将比较稀的馓饭舀入漏勺中漏成小鱼状,游动于一盆清水中,然后盛在碗中食用。漏鱼是水做的骨肉,清澈到底,没有任何杂质,她是馓饭涅槃后的重生,纤细如鱼的身躯,不用嚼动便滑入胃中,滑滑的清爽味,让人百吃不厌,吃时的渴望,吃过后的清爽,更让人难以忘怀。除漏鱼外,浆水家族是夏天的宠儿,因其能祛火,饱受人们的喜爱。秋冬之际,万物潜藏,地气亦冷,暖锅、火锅自然成了人们食之品,麻辣烫之所以能把远方的胃口吊起,把远方的味蕾牵动,也有她因时而出,应时而火之理,更在于那一串串泛站幸福红晕的辣椒,已经煽动着更煽动起了人们的希望。“要吃白馍馍,踩个泥窝窝”的谚语从一辈又一辈人的口里流传着,其间潜藏的生活希望不难想象。
受白起的启示,天水人出门都要带一块饼。一块饼,便成了人们出远门的口粮,陪伴着人们走向远方的日子。越是走远路,家人越是希望游子一路平平安安,越希望离家的人少挨冻饿,烙的锅盔就越大。穷家富路,与其说是带了足够的干粮,还不如说是带上了足够的祝愿与希冀。如果不出远门,在家里吃大锅盔反而不便,容易造成浪费,聪明的人们又将其改良成小烧饼,一人一顿可以吃掉一两个,做起来方便,也不会沉积。人们的生活节奏发生了变化,饼子的花样也跟着变,人们的日子和光阴发生变化,饼子的大小也跟着变。于是馍的家族壮大起来,花卷、馒头、薄饼相继走进了人们的生活中,与人们的日子难舍难分。甚至有的还似小家碧玉,骨子里透着一家独有的风味,如秦安的米黄、清水的麻腐馍、天水南路的浆粑馍,以一种特有的风情,漫过舌尖,漫过心肺,让人一尝难忘。在天水,喜事来临,往来送食物已成习俗,每逢娶妇嫁女,要送男女贵人一个足有两斤左右的大馒头,人们称之为盘,孩子过满月或百岁,亲戚朋友祝贺时也要送盘。遇到房屋落成架中檩时,也要隔檩抛一些小馒头,称之为架梁馍。“缠花的哥哥心莫呆,白面馍馍怀里揣”的山歌里又把馍馍的味儿唱遍了山野,唱热了后生的心。清晨煮罐罐茶吃馍,是最惬意的生活,炕中间煨上一盆炭火,罐罐茶煮起,干馍馍烤得黄黄的,满满的温情与悠然,是难以名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