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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洼墓地全貌。 本版照片由王山供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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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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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金腰带 | |
秦安王家洼战国西戎贵族墓地最终落选201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这样的结果,难免遗憾。
占地10万平方米的王家洼墓群,对于研究战国时期秦国戎人贵族墓葬以及戎人分布情况、文化发展等都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
命运多舛的墓地
盗洞,一处,两处……
2009年8月,当甘肃省考古研究所助理馆员王山踏进占地10万平方米的王家洼战国西戎贵族墓地时,放眼望去,暴露于阳光下的盗洞就像一张张 “血盆大口”,似乎要把阳光也一并“吞噬”了。显然,这里已经被盗墓贼“光顾”过了。而不止一处的盗洞则意味着这个墓地被洗劫的程度不浅。
“后来,据相关部门探测,已经发掘的10座墓地和未发掘的20座,基本上都被盗墓贼扫荡过了。”王山说。
王家洼墓地的发掘,有点“成也盗墓贼败也盗墓贼”的味道。
墓地的发现是在2009年年初,当时秦安县开展第三次文物普查时,发现位于陇城镇五营乡的王家洼村有墓葬群,几个月后,墓群被县上定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但这之后,王家洼墓地频频遭到盗窃。据秦安县文物局局长赵金贵介绍,2009年8月上旬,秦安警方在王家洼墓地当场抓获一批盗墓贼,并收缴被盗的战国时期车马上的装饰品文物等几十件。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护墓地,王山他们开始了抢救性发掘。
“文物点主动发掘的比较少,多是配合基础建设的发掘。”王山解释了为何当初发现墓群后没有立即展开发掘的原因。
据王山介绍,钻探确定王家洼墓群共发现墓葬30座,从2009年8月到2010年,他们共发掘墓葬10座,除编号为M2、M5、M6、M7、M8的墓葬没有遭盗掘外,其余的都被盗掘。该墓葬形制可分为两大类,大多数为阶梯式墓道竖穴偏洞室墓,而这一类墓葬又可分为一侧有阶梯和两侧有阶梯两类;穴土坑墓的数量较少,仅发现两座。竖穴均呈东西向的长方形。普遍有殉牲现象。
“从目前已发掘清理的墓葬来看,该墓群的性质与张家川马家塬墓群极其相似,我们推断这两者应该都是戎人贵族墓葬,但分属两个不同支系。”王山说,王家洼墓群与张家川马家塬墓群相距50公里,和张家川马家塬相比的意义,就在于王家洼墓地的发现与发掘,对于研究战国时期秦国戎人贵族墓葬以及戎人分布情况、文化发展等是一种补充。王家洼墓地也是继张家川马家塬后发现的第二处战国时期秦国戎人贵族墓群遗址。
秦穆公的遂霸西戎
公元前628年,战国时期西北地区惟一诸侯大国秦国与强国晋国进行了一场战事,在一个叫殽地的地方,晋军大败秦军。据《史记·秦本纪》记载,此役中秦军无一人逃脱,率军的三名将军也做了俘虏。
败北的结局,让雄才伟略的秦国之主秦穆公意识到:东进的战略意图还不“成熟”。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秦穆公随即调整战略,挥师西向,全力伐戎,在西部大幅度开拓疆土的同时,意在为秦国营造一个广阔而稳定的后方。
“甘肃自古为羌戎之地,西戎、西羌是这块土地上古老的居民。他们是生活于山林草原地带的游牧及牧猎部族,处于父系氏族社会阶段,大都尚未形成较固定的部落,以礼与法为核心的贵族行政体制也还没有产生。牧猎为其基本生存方式,在一定范围内活动,有首领酋豪。据《史记·秦本纪》自商代后期述秦事,说秦人近祖中潏‘在西戎,保西垂’,由东方远徙至陇山以西,而陇山以西历来是诸戎集中活动的区域。从秦人迁徙至陇,就面临着与羌戎等少数民族在斗争和融合中站住脚跟发展自己的任务。” 兰州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汪受宽教授说,甘肃境内的西戎诸部,大都在春秋战国时期被日益强盛的秦国所征服,《左传》、《史记·秦本纪》等文献记载有秦穆公“开地千里,遂霸西戎”的典籍。
汪受宽说,据史书记载,秦穆公采纳了朝廷内史的建议,给戎王送去“女乐二八”和优秀厨师,诱使戎王整日沉迷在歌舞宴饮之中,同时迫使戎王使者由余降秦,成为秦国攻伐诸戎的谋士。在外有长期对戎斗争积累的经验,内有洞悉戎帮内情的由余的双保险之下,秦穆公的伐戎行动进行得自然十分顺利,秦军一路所向披靡,众多戎族一一降服。
而据记载,早在西周末年,秦人就与戎人在王家洼墓地所在的陇城镇进行了一场大战。当地流传,位于陇城镇西南的西番寺就是那一次战事之后,灭了戎的秦人怕盘龙山王气助戎不绝,按风水说“挖洞修庙以泄王气”而修建的。
局部性的大发掘
王家洼墓地1号墓的墓主人被初步判断为女性,年龄大约在25岁到30岁之间。
“这座墓葬是由墓道和墓室两部分组成,一个宽约0.5米的椭圆形盗洞,由地表直至该墓底,被盗的情况十分严重。”王山说,在这座墓葬的墓室口,他们发现被盗墓者丢弃的人头骨一具及人骨若干,在对盆骨等进行化验后做出了性别年龄的论断,至于其身份,暂时无法考究。
从1号墓中出土了一个高40厘米的铜壶,“铜壶上镶着绿松石,表面有十条突兀而起的棱形,它的价值应该是很高的,铜壶一出土就被借去展览了。” 王山说,就目前来看,还没有见到第二个和它一样的。这个铜壶应是一种酒器,用来装酒。在当时陶器是应用最广泛的,是主要的生活用具,青铜器一般都是用作礼仪、祭祀之类的,生活中并不常用。某种程度上而言,陪葬物为青铜器的,也多是贵族王室,寻常百姓人家多是以陶器为陪葬品,青铜器很少,主要是陪葬不起。
《甘肃通史》说,从夏代到春秋时期,青铜铸造代表了中国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的高度,青铜产品因其优异的物理性能而成为贵族阶级的宠物,因而炫目于社会的各个领域,从经济生产到军阵交锋,从饮食居行到礼仪祭祀,青铜器都不可或缺,最终升华为贵族社会统治体制与宗教理念的物质表征。
那么,连不值钱的陶罐子都盗的盗墓贼为什么就舍弃了它?
“在发掘中我们发现,在1号墓葬中,除过这个铜壶之外,还留着一个铜壶的印子,而这两个铜壶相距很近,只不过幸存下来的这个铜壶被藏在墙后面,只要盗墓贼再挖进一些,我们就见不到它了。”
据王山介绍,此次王家洼墓地发掘的10座墓葬中,其中三座有人骨。从新石器时期就出现的屈肢葬也出现在这里。“屈肢葬在甘肃境内许多古文化类型中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它最兴盛的时期在东周时期。在已经进入文明时代的秦人墓葬中,这种葬式也被庶民大众所普遍采用,其特点是,不论仰身还是侧身,死者躯体都呈蜷曲状,大腿前屈,小腿后屈,蜷曲特甚者,大腿面紧贴腹部,脚后跟紧靠臀部。这是一种入殓时用强力故意造成的姿态。”
《甘肃通史·先秦卷》说,关于屈肢葬的宗教含义,研究者做过多种解释,有胎姿说,认为意在使死者恢复生命的初始状态,即在母腹中的姿势,以象征死亡向再生回归;有睡姿说,认为意在使死者处于睡眠休息的自然状态,以表示死亡是一种舒适的长憩;有奴姿说,认为意在使死者保持奴隶的卑屈状态,以表示在冥世中人将恭顺事主等。
5号墓葬发现的一具人骨,因为盗墓贼的原因,缺失了一些关键性的人骨,所以连性别也无法判断了。
还有一具人骨是2号墓的。这具人骨被判断为男性的年轻人。“墓主人大概也就是弱冠的年龄吧。”王山说这个墓葬里陪葬品达到了几百件,铺在年轻男子身上的装饰品从头铺到了脚,数量居发掘的10座墓葬之首。其中,有刀、铜戈及一套没有了弓的弓箭。
他是谁?是戎族的王子?还是骁勇的戎族贵族?恍若几千年前,在那一场与秦人的激战中,这个身背弓箭的年轻的戎族斗士,挥着刀戈,刀戈所到之处,鲜血飞溅,但最后,这个擅长使用戈、盾的勇猛之人也倒在秦军的刀剑之下……后来,在这个年轻戎人勇士下葬时,随同殉葬的还有他的那只脖子上挂着铜铃的护卫狗,这个忠诚的牲畜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保护他的主人……
与2号墓葬紧邻的3号墓葬是已发掘的10座墓葬中规格最高的,仅陪葬品中就有两辆马车。
“1、2、3号三座墓葬中都发现了马车,从现在掌握的资料来看,它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3号墓的马车装饰品最为华丽。这种马车一般是单人或者两人乘坐的,应该是用于日常生活而非战车。”王山说。
汪受宽介绍说,马匹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秦人的祖先非子就以会养马而闻名,传说周穆王西游见王母时,就是由秦人的祖先给赶的车。至于马车,它不仅是人们日常代步运输工具,更是构成军事实力的基本要素。马与车都是贵族显示身份、炫耀权势地位的重要标志。贵族不论爵位高低,出门总离不开车马,爵级越高,随从马车越多越豪华,甚至他们死后都要在墓地殉葬数量不等的马车,以期在另一个世界里使用。
随着出土各类文物480多件的10座墓葬的回填,现在,王家洼墓地重新回归地下,阳光下,一切归于平静。也许,只有残留的几口盗洞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本报记者 雷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