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灵凤山是一座尚不出名的山。千百年来,它被时光遗忘,又被岁月风蚀,远离滔滔尘寰,躲避纷繁世务,像一位高蹈尘外的隐者,默默地送走春夏,又匆匆地迎来秋冬。如今它好似一阙封存千年的宋词,只要轻轻打开,依然墨韵流香,清新如初,宛如一幅米襄阳的水墨画轴,以洁净的山水,禅寂的时光,吸引着游客的脚步,充盈着文人的诗囊。
灵凤山位于甘谷县城西南25公里处的武家河乡境内,因山势以凤凰展翅的姿态而赋形,又以山光水韵的空灵而写意,因而文人们雅称为灵凤山。然而这文绉绉的名字在当地并不看好,人们仍习惯叫它尖山。尖山之上,有一处始建于汉魏六朝时期的古寺,叫尖山寺。山寺宝刹叠云,烟霭重生,寺周林壑优美,泉石生辉,因而,在当地十分有名。《伏羌县志》载:尖山在“邑西南五十里,山峰尖耸,高峰插天;绝顶有寺,时现五色祥光。”尖山海拔2000余米,森林面积5000多亩,1995年被甘肃省林业厅命名为甘谷尖山寺省级森林公园。
我沿着武家河,逆流而上,带着寻幽的心境,独醒的禅意,像一位云游的行者,独行的旅者,慢慢走进烟雾缭绕的灵凤山,在一种逸世超然的空灵韵致中,静静地倾听灵凤山的流水潺潺、空山鸟语,感悟尖山寺的菩提心境、莲花慈悲。尖山寺最早古迹建于汉魏六朝时期,清同治三年曾修缮一次,1936年又修缮一次,新中国成立后省政府立碑列为文物保护之古建筑,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在漫长的岁月里,这座被时光风雨冲洗了千年的灵山古刹,也曾有过香火鼎盛、佛光璀璨的热闹,也曾有过僧客星散、门庭冷落的寂寥,历经岁月的兴衰荣枯和时代的兵燹战火,无数的信众增砖添瓦,无数的工匠修修补补,而今翟黛罗列,焕然一新。千百年来,它收藏过一代又一代僧者放达山水、潜心修行的黯淡背影,也承载过一批又一批香客祈福许愿、诚心问道的匆匆步履。
穿行在灵凤山记忆的长廊,还能分辨出秦汉烟云、唐宋风雨和明清岁月所留下的痕迹。那些云烟的过往,就像脚下这潺潺的流水,透过阳光的折射,闪烁着远古的记忆和今时的闲逸。朝拜过慈悲的佛祖,安顿了浮躁的灵魂,带着一颗轻松的心,在洒满细碎阳光和璀璨佛光的灵凤山,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那一处处浸透着时光尘埃,写满传奇故事的风景名胜,散落在灵凤山的沟沟梁梁,充实着游人的思想,愉悦着行客的心情。走过烟雾缭绕的白云岩、树木葱郁的卧龙坪和阳光朗照的伏虎湾,走过清幽迷离的梅花涧、百丈悬崖的上天梯和展露天机的八卦台,亦走过直视无碍的洗心泉、充满传奇的纸人坪和起起伏伏的太白梁,眼前这座芳草萋萋、松柏掩映的唐王坟,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穴么,大唐三百年的大好基业,就是从这里发端的么。它与那个浩瀚如大海,奔腾似长江的繁花盛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然而,繁华的大唐早已湮灭在历史深处,而唐王坟却在经历了岁月的轮回后,依然风骨犹存,紫气冉冉。恍然才明白,只有简单平实,才经得起历史的推敲、时间的叩问。
夕阳的余晖在天地之间弥漫,无须揭开尖山寺幽玄的秘境,它默默地走过千年的风雨,该消散的早已消散,该变迁的早已变迁。如今的灵凤山,在时光中日渐古朴,一砖一瓦,一脊一兽都闪耀着高深的佛理,悠然的禅韵。它就像一幅搁置泛黄的山水画,墨飘千年,沧桑厚重。那些庙宇,那些景点,或倚涧,或独立,或舒展,或铺叠,浓淡有致,姿态万千,遵循自然法度,承载历史人文,期待万千游人匆匆奔赴,仿如天籁的青山绿水,不染半点尘埃,等待世人虔诚的造访。
我离开的时候,回首望了望来时的路,已经找不到一丝来过的痕迹,而我却又站在了当初进山时的原地。这颇像人生,无论你走出多远,离开多久,最终都会回到最初的梦想,都会找回最初的人事。回望一眼这处书写着“尖山寺森林公园”的现代山门,悄然离去,寻找我下一处行游的风景。然而,我下一处的风景,又会出现在哪里呢?
(王琪,甘肃省作协会员,先后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文化报》、《甘肃日报》、《天津日报》、《读者.乡土人文版》、《丝绸之路》、《华夏散文》、《散文选刊》等100余种报刊发表历史文化类散文200余篇,荣获第27届全国地市报新闻奖、第五届黄河文学奖等奖项,多篇作品收录各类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