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老师”
陕西省宁强县黄坝驿九年制学校教师 王敏
我叫王敏,是陕西省宁强县黄坝驿九年制学校的教师,兼少先队大队辅导员。
5月12日,地震袭来的时候,我正在去往教学楼的路上。突然,我感到脚下轻微震颤,夹杂着低沉的轰鸣声。眨眼间,地面由上下震动变成左右摇晃,幅度越来越大,轰隆隆的声响不绝于耳。我站立不稳,头晕目眩。“不好,地震了!赶紧到操场上去!”我本能地一边大声呼喊,一边跌跌撞撞地朝教学楼方向奔去。
此时,教学楼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剧烈的摇晃使楼顶的瓦片纷纷坠落,哗哗作响,有的地方有如雨点般飞落而下,从二楼到一楼仅有的一段室外楼梯已被堵住。在二楼楼梯口,20多名一年级小学生吓得哇哇直哭,乱作一团,大声喊着:“老师,老师!”
我用胳膊护住头,不顾一切冲向楼梯,奔上二楼,跑到孩子们面前。“别怕!快!跟着老师,顺墙角下!”我大声喊着。惊恐的孩子们在我的引领下,沿着墙角,迅速往楼下跑去。我顺手抱起两个身边的孩子,带着他们跑出了危机四伏的教学楼。
将这些孩子带到安全地带后,没等喘口气,身后又传来一阵尖叫声。我回头一看,二楼楼梯口还有两个小女孩儿———她们已经吓呆了,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在她们身边,屋顶落下的砖瓦越来越密集,情况万分危险。
来不及多想,我再次冲进教学楼,奔到孩子面前,一手抱住一个,拖着她们往楼下跑。为了不让落下的砖瓦砸着孩子,我尽力将头和身躯向前倾斜,把两个孩子紧紧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背和头尽量护住她们。
跑到一楼楼梯口,眼看再有一步就要脱离险境了。就在这时,一大堆砖瓦倾泻而下,重重朝我头上、背上砸来。在倒地的一瞬间,我本能地把孩子紧紧地护在怀里。隐隐约约感到热乎乎的鲜血从头上喷涌而出,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丈夫告诉我,是校长和老师们把我救了出来。当时我浑身是血,身上到处是瓦片碎石砸出的血口子。一位老师情急之下抓起一块抹布捂在我头顶的伤口上,鲜血把脏乎乎的抹布都浸透了。同事们背着我,把我送到了离学校最近的计生服务站。简单包扎后,又把我送往离学校十多公里外的县医院。就在医院全力抢救我的时候,余震发生了。医生冒着生命危险缝合我的伤口,去掉了我的几绺头发,剪掉了我额头上外翻的皮肉,清理出我鼻孔、嘴里的沙土和血块。
“那两娃怎么样了?”同事说这是我醒来后问得最多的一句话。电话一直打不通。4个小时后终于得知我救的那两个学生只擦破了一点皮;全校400多学生在校长和老师们的疏导下,及时撤离到了安全地带,也都没事。听了这话,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第二天,婆婆抱着两岁的儿子到医院来看我。一进门,看到我头上缠着绷带,儿子哇的一声就哭了,一个劲地往奶奶怀里钻,好久也不肯叫妈妈。我拉着儿子的手说:“妈妈生病了,等妈妈好了,咱们就回家。”儿子说:“有地震,不回,不回。”听了儿子的话,我心里一阵酸楚。地震发生时,他就在离学校不远的保姆家。听保姆说,地震时儿子受了惊吓,哭着闹着,不停地叫:“妈妈,我要妈妈。”
几天后,医生拆掉了我头上的绷带,天真可爱的儿子用他嫩嫩的小手轻轻抚摸我满脸的血痂,小声对我说:“妈妈,去洗脸,洗洗脸就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也不知道我的脸成了什么样子。地震顷刻间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手边连一面小镜子也找不到。在丈夫扶我换药的途中,我对着医院大门的玻璃,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受伤后的脸,我难过地捂住了眼睛,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说句心里话,和所有女同胞一样,我也爱美,从心底里讨厌这难看的疤痕。但是,当我想到自己救出的学生可以甜蜜地依偎在父母怀里,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时,我便觉得这疤痕算不了什么,我能够坦然面对。
在治疗的那段时间里,对外界的灾情了解很少。等我能看到电视节目时,我惊呆了,地震让我们的国家遭了多么大的一个灾呀!
今天我带着额头上这浅浅的伤疤,平平安安地站在这里,但又有多少灾区的老师再也不能登上他们心爱的讲台,再也不能与亲人团聚欢笑。特别是在四川重灾区,无数名英雄老师为了抢救学生英勇牺牲。在生死关头,他们把生的希望让给了学生,把死的危险留给了自己。与他们相比,我只是受了一点伤,我只是做了一个教师应该做的事,党和人民却给了我这么多关爱和荣誉,我深深感到不安和惭愧。
我是一个瘦弱胆小的人,在家里提一桶水都吃力,白天一个人也不敢在山林里走路。地震那一刻,是学生一声声“老师,老师!”的呼喊,唤起了我的勇气,给了我力量,让我一下子冲进随时可能垮塌的教学楼,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冲了出来。这力量更来源于女人天生的母爱,来源于长期与孩子们朝夕相处的师生感情,来源于教师职业赋予我的神圣职责。“老师,老师”,这神圣的称号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让我对教师职业的内涵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受和理解:忠诚事业,热爱学生,教书育人,勇于奉献,这就是我无悔的选择,这就是我永远的职责!
为灾区人民架起空中生命通道
成都军区某陆航团政委 张晓峰
我叫张晓峰,是成都军区某陆航团政委。震后1小时,我团4架直升机奉命升空,第一时间飞赴灾区勘察灾情,拍摄大量图片影像资料,为抗震救灾指挥部决策提供了依据。随即,出动18架直升机,满载食物、药品等急需物资,飞往灾区展开救援。一批批危重伤员快速运出,大量救灾物资快速送达灾区,迅速稳定了受灾群众的情绪。
地震发生后,我们一直试图向震中汶川实施空中救援,从5月12日到13日,先后6次派出24架直升机向汶川突进,都因气候恶劣没能成功。汶川县城地处“V”字形狭长山谷中,河谷与山顶高差悬殊达3000多米,地形复杂,加上连日阴雨,云层很低,浓雾密布,能见度不足200米,根本无法进入。由于通往汶川的道路被阻断,地面救援无法实施。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汶川的灾情,党中央揪心,全国人民着急,我们也心急如焚。团指挥组紧盯卫星云图点滴变化,飞行员进入机舱随时准备起飞。5月14日一大早,天气略有好转,我们立即派出3架直升机在峡谷入口处盘旋,伺机强突汶川。机组抓住云层变化的瞬间穿过云洞,突入峡谷。直升机一进入峡谷,变幻不定的气流使直升机剧烈颠簸、难以控制。此时,机组人员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有一丝可能,冒死也要进入汶川!
经过1个多小时的艰难飞行,终于飞临汶川上空。飞进汶川难,降落更难。县城仅有的一个适合直升机起降的体育场,已布满了受灾群众搭建的帐篷。为了找到一个新的起降点,机组在山谷间一圈一圈盘旋,整整搜索了50分钟,才发现一块不足50平方米的河滩勉强可以降落。但上空有三层高压线,由于震后塔架倾斜,电线杂乱交错,切割着空间,加上场地临山,直升机回旋的余地非常小,稍有偏差都可能机毁人亡。机长杨磊临危不乱,凭着平时练就的过硬飞行技术,紧握操纵杆,一点一点修正航向,一米一米向下降落,几乎是擦着高压线成功着陆。
此时的汶川,已被困40多个小时。看到降落的直升机,幸存的群众挥舞着双手,不顾一切地从四周跑来,有的抱住机组人员失声痛哭,有的对着直升机跪倒在地。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木然中露出的惊喜,望着天真可爱孩子渴盼的眼神,机组人员既心情沉重又倍感责任重大。大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发挥最大潜能,尽可能多飞快运,让灾区群众少一分死的威胁,多一分生的希望。尽管许多同志每天超负荷飞行10小时以上,但一有任务,大家都说自己还有潜力,还可以多飞。最紧张的一天,全团飞行了141架次。特别是高山峡谷、气候瞬时万变,这样的飞行,是对直升机性能和飞行员体能技能极限的挑战,每次飞行都是一次生死穿越。在人民群众遇到危难的时刻,我们就要像在战场上冲锋陷阵那样,豁出命来也要飞行。飞行员的家属深深为他们的安全担忧,每天站在机场出口守望,有的从第一架起飞到最后一架安全降落,一架一架数着,一守就是一整天。
5月17日18时45分,我们突然接到命令,紧急转运安县茶坪乡12名危重伤员。这时,大家都已飞行了一整天,十分疲惫。团长余志荣也已飞了9个多小时,他当即决定亲自驾机前往营救。我们团长是羌族汉子,老家就在汶川。地震当天与家人失去联系,父母和5个弟妹生死不明。他每次驾机从家乡上空飞过,都不忍也不敢往下看,他把全部心思和精力都投入到紧张的指挥和飞行中去,表现出的坚强、镇定和从容,全团同志都为之感动。当晚,团长完成任务返回时,我在机场接他,看着他疲惫憔悴的脸和红红的眼圈,心里很不是滋味。共事9年来,我们第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从成都到理县的空中航线,被飞行员们称为“死亡航线”。在这条航线上,尽管我们一次次化险为夷,把“死亡航线”变成了“生命通道”,但不幸还是发生了。5月31日下午,邱光华机组奉命到理县运送地震中受伤的群众,在汶川县映秀附近,突遇低云大雾和强气流,于14时56分不幸失事。机长邱光华、副驾驶李月、机械师王怀远、陈林、士官张鹏5人和14名搭乘人员失踪。
其实,当天上午邱光华机组已飞了两个架次,接到运送受伤群众的任务时,正值午饭时间,邱光华和机组人员匆匆吃了两口饭,就驾机起飞。这是他们执行的第64次救灾任务。从理县返航约半小时后,直升机进入银杏至映秀上空。这里山高谷深,有的地方两山间的空隙还不到300米。高山峡谷局部气候瞬时变化,直升机进入山谷不久,突然间,大片的浓云密雾一下遮蔽了这个狭窄的通道。“不要动,看下航向!”这是邱光华留下的最后声音,接着就从通信信号中消失了,从战友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得知这一消息,全团官兵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我们都默默祈祷着他们能平安回来。但我知道,失事地域陡峭的高山峡谷,连一个人站立都非常困难;湍急的岷江,更难寻觅一块能够托起生命的平台;直升机没有任何逃生设备,从离地起飞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和直升机共命运了。机长邱光华,是我军第一代少数民族飞行员,今年51岁,是我团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特级飞行员,已安全飞行5800多小时。这次救灾,团里本安排他负责地面指挥,但他主动请战,坚决要求参加飞行,此时离停飞待退只有半年时间了。王怀远,是团里最出色的空中机械师,大家都喜欢和他搭档飞行,不久前还承诺救灾任务完成后,要接腿有残疾的弟弟到成都治疗。陈林和李月今年都不满30岁,陈林的女儿刚过完一岁生日,因参加救灾没能在女儿的第一个生日送个蛋糕。李月今年春节才结婚,新婚的爱人在救灾的每一天,都在等着他平安的短信。士官张鹏在救灾期间,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执行任务前他给妈妈打电话,让家里人别为他担心。
6月10日上午,经全力搜寻,在邱光华机组执行任务航线附近的深山密林中,找到了失事直升机残骸,机上人员全部遇难。中央军委胡锦涛主席得知这一消息,立即作出批示,向遇难机组人员和机上群众表示沉痛悼念,向遇难人员亲属表示亲切慰问。胡主席高度评价陆航团和机组同志,急中央之所急,办受灾群众之所需,不畏艰险,不怕牺牲,顽强奋斗,为抗震救灾作出了突出贡献。胡主席的重要批示,是对牺牲战友的最高褒奖,也是对全团官兵的极大激励。
5名战友虽然离去了,但他们的英勇事迹和崇高精神正激励着全团官兵,全力奋战在抗震救灾第一线。截至6月10日,我们紧急飞行1950架次,成功抢运伤员1126人,运送急需物资638吨,转运被困群众2171人,保障中央和军委首长视察灾区16架次。其中,超常规、超气象飞行达1341架次,创造了我军陆航史上的纪录。我们决心以英勇无畏的战友为榜样,不负党和人民重托,不负灾区人民厚望,为夺取抗震救灾全面胜利,继续用生命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