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听友人说,麦积区街子有座神农山,很是神奇,还有许多关于炎帝、黄帝的传说。我这人向来严谨,听过就听过了,只是莞尔一笑,没往心里去。
前些日子,有热心人组织几位文史研究者前往神农山一探,我也在被邀之列,心里想,春日载阳,时光正好,权作一日之游,没有多少想头。
没想到,这一游,让我惊叹不已。也为此激动、思索了好些天,并写下了这点感受,名之曰神农山“三奇”。
一奇:山奇。神农山拔地而起,孤峰耸云,四无傍依,形如覆钟。登临山顶,独立苍穹,冯虚御风,恍如隔世,望四围万山嵯峨,众壑宛走,云蒸霞蔚,气象壮阔。依我的常识判断,此山拔地有通天之势,绝不是普通的山,而是古人选择的理想的祭天场所。整座山是一处神工鬼斧而成的绝佳、绝妙的“天坛”。
崇拜大山是一种原始信仰的形式。山的雄伟高大在古代有两种认识,一种认为它是通往上天的路,因而有神秘性;另一种认为山是幻想中神灵的住所,因而值得崇拜。所以古人多选择高大雄伟而具有特点的山作为祭天的神圣场所。比如泰山,古人认为它居“四岳”之首,故称“岱宗”。《风俗通》云:“泰山,山之尊者。一曰岱宗。岱者,始(胎)也。宗者,长也。万物之始,阳阳交代,故为五岳之长,王者受命恒封禅之。”我国沿海地区神话中也有想象中的蓬莱仙山,令人景仰,可见以为高大的山峰具有神灵的性格也源于此。《诗经·鲁颂》有“泰山岩岩,鲁邦所瞻”;《诗经·大雅》中有“嵩高维岳,峻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都是敬颂这些山的至尊、至极高大为万物之始源。在我国少数民族中,敬奉神山的的信仰更是十分普遍。天水神农山(民间也称神灵山)与昆仑山、泰山、蓬莱仙山一样,以高大、雄伟、独绝著称,是祭天、礼天、通神的最佳场所。据说当地人手中有块祭天石,我没有见到;如果有,我想一定是“玉圭”、“玉璜”、“玉琮”之类的东西。因为玉器是敬天的最高礼品,是供神享用的宝物。天水最早被称为“上邽”,邽者,因其山形拔地而起似玉圭而言。我想,这其中是否有些神秘的联系。
另一方面,古人的无生物崇拜常常与生殖崇拜紧密联系在一起。古人常把突起的山石拟想成男性生殖器,把凹进的山洞拟想成女阴,进行生殖崇拜。这在民俗上已得到普遍的认可。宋兆麟先生在《中国人生育信仰》一书中介绍说:“四川古蔺县马蹄乡二道坎村,在河对岸有两座山,各有一石,一为男,一为女,当地居民求子则拜男石,求女则拜女石。盐源县有座公母山,也是人们求子的神山。”甘肃临夏地区的莲花山、松鸣岩都有“摸子洞”,在花儿会期间,求子者趋之若鹜,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甘肃陇南地区,人们把一些山形象地称为“棒棒崖”、“琵琶崖”,赋于生殖崇拜的意义。在生殖崇拜的认识意义上,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街子神农山是一个大阳具,炎帝也好,黄帝也好,选择它作为礼天、崇拜之物,其认识价值更是多元的。
与对山的崇拜一样,神农山还留有灵石崇拜的遗痕。山顶有一年代久远的石香炉,还有一长方柱体的“石敢当”。据当地人介绍,原来“石敢当”是底座,石香炉“座”在“石敢当”之上。这种形式,以及在如许高的山上有“石敢当”,尚属少见。对石的信仰也是原始信仰的形式之一,最能代表这种信仰的应当是新石器时期的各种关于石的神话。我国古代神话中有女娲炼五色石修补苍天的故事,已经反映出对石的信仰。《山海经》中记述的“精卫填海”故事,把复仇的小神鸟衔西山木石填塞东海加以神化,显示出石块的魔力。《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是从石中生出,彰显出石也有非凡的生殖能力。而“石敢当”是广泛流行于汉族之中的具有巫术手段的石崇拜,“石敢当”又作“泰山石敢当”,据《急就篇》记载:上古有许多石氏名人,后世也都是名门望族,“敢当”是说“敢当无敌”的意思,正是指“石”本身的神奇威力而言。《墨庄漫录》中记了一则传说,说北宋庆历年间,有一个在莆田做官的人,名叫张纬,得到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以下文字:“石敢当,镇百鬼,压灾殃,官吏福,百姓康,风声盛,礼乐昌。”这些内容不正如祭天时所颂之词吗?
这些后世的巫术手段的发展,渊源仍是石信仰的原始形式。而神农山拔地通天,山上叠石,奇上加奇,使人不得不相信此山具有特殊的神灵之性。古人因之选择它作为祭坛,再合适不过。
二奇:洞奇。神农山顶正中有一洞穴,名曰“凌霄洞”。凌霄者通天也。洞口有一拳大小。此洞穴位置原在被毁的旧大殿供桌之下,现在新修的大殿向后移了许多,因此洞口现在新修的大殿台阶前。凌霄洞直通山底部,底部的出口在石莲谷,即《水经注》中所说的“轩辕谷”,今人多呼为“黄家峡”,疑即因黄帝曾居此之故。当地人说神农山是空的,完全可信。因为,“凌霄洞”洞口虽小,但是,春、夏之时空气向内吸,吸力很大;而秋、冬之时气体则自洞穴往外冒(此中物理原因,待专家解释)。我们试着把一张点燃的纸放在洞口,灰烬“呼”的一下被吸入洞穴。其深奥神秘如此,不得不令人叹奇。依常识判断,此山腹可能是喀斯特地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溶岩洞。照此来看,此洞穴的形成应该是多少万年的事了。
山的神奇与洞的神奇紧密联系在一起。古人选择如此的地理环境建筑庙宇,祭天礼天,实在可以看出古人观物取象的智慧。不只是此山拔地通天,而且是“一窍通天”,仅此可以触动后人的多少联想。真是奇之又奇。
三奇:树奇。神农山顶有一国槐,主干虬曲苍劲,树虽不大,但树龄肯定不短,因为如此高的孤峰,且是石山,基部的土壤与水分都不利乔木的生长,全赖天泽雨润;且山高风巨,自然的破坏力也大,因此能长成现在的样子,实属不易。近年来,又从老干上发出二股新枝,重新焕发出了旺盛的生机。这不正昭示着神农山再度被世人看重,成为民众心目中的圣山而被信仰朝拜吗?
更有奇者,在半山腰的小山村路坎上,长有一株奇特的树木,人多不识其名。树围几可三人合抱,树高约20米,冠径在20米左右,树身青褐色,树皮上剥落点遍布树身,斑驳陆离,煞是耐看。村人形象地称此树为“花豹榆”。仔细看去,确如豹子皮的花色。我摘了几片叶子,认真辨别了一番,确实是榆树,但比普通的白榆、黑榆、刺榆的叶子要小,花絮细小,颜色黄绿。当地老乡讲,此树原来有两株,一株已毁。根椐榆树生长的特性及此树所生长的环境,行内人士估计树龄接近千年。此树实在是村人的“守护神”,也是小村之魂。透过这棵古树,可以窥见神农山居民悠远的历史。
神农山山奇、洞奇、树奇,足可以吸引人的眼球。面对如此有生命、有灵性、能呼吸、有感应的神山,我的心灵为之震颤。相信在不远的将来,随着开发力度的加大,此尚处深闺中的“三奇”,定会向世人展现出自己的异彩丰姿。
(李子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