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的诸葛军垒是“秦州胜景”之一,据说军垒是诸葛亮点兵时蜀军每人手握一把土堆积起来的。又有一种说法是蜀军行军时钻入靴子的沙土积成的。还有一种说法是蜀军随身携带的预防水土病的盐土堆积而成的。但到底是怎么来的,现在已无人知晓。既然有这样的传说,就必定有一种事实成为故事产生的基础。据《秦州志》记载,诸葛军垒位于城东二里路南,谓下募城。原为高约丈余的圆锥形土墩。墩前存有清乾隆年间碑亭,古柏森森,荫翳蔽日,相传每年农历“六月六”,正午的太阳照在军垒上而四周没有影子,故被当地人称为“无影墩”。乾隆以前同“羲卦伏台、天水灵源、东柯草堂、玉泉仙洞、南山古柏、麦积烟雨、石门夜月、净土松涛、渭水秋声”被列为“秦州十景”。
清翰林院编修吴西川有诗云:
诸葛今何在,空留此垒高。
有才超管乐,无命作萧曹。
败矣街亭战,哀哉陇右劳。
还闻峡作阵,千载斗江涛。
吴西川,号梅龙,秦州北乡卦台山人。同治辛未进士,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以翰林院留馆授编修,并曾充翰林院庶吉士。其著作有《沁房吟馆诗文集》。西川以诗名世,当时同秦安孙吟帆、石佛郭凤鸣并称“秦州三大诗人”。他的诗诗风朴素自然,以景托物,令人十分喜爱。这首咏诸葛军垒的诗是《秦州十景》诗中的一首。五言,寥寥数语,诗人那种对“智圣”诸葛亮功败垂成的悲壮赞美之情跃然纸上。
我所怀分在武侯,
此地空余军垒留。
侧身东望路悠悠。
天夺汉祚人难扶,
萧萧故址锁狄芦。
祁山屡出师未捷,
后主何年还都都。
这是清末清人刘荫管的一首七言古体诗,诗风质朴无华,后人读之,无不为诸葛孔明“出师未捷身先死”、回天乏力的遭遇而感慨,读之催人泪下。那种凄清苍凉的美,令人难以忘怀。
民国时期,诗人罗家伦客居天水时曾感叹:
一树横挡天水关,
相传故垒仰攻难;
渭河浪卷英雄去,
剩有寒云自往还。
是啊,我们很难想象当年刀光剑影中万马嘶鸣的嚣声,也无须再去追寻军垒到底是一种执著的信念还是军旅的标志,但是,透过它,我们已分明感觉到那个时代,在这里曾上演过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历史话剧。
人们或歌或泣,运用不同的语言方式,来表达和寄托这种感情和思想。清代慕少棠有联曰:
宫府一身兼,倘将星不落军前,江山未必归司马;
乾坤群盗满,叹邻境几无净土,雷雨何曾起卧龙。
当代学人陈琳先生也有联曰:
蜀土有情,故垒犹说征战苦;
陇月无恙,清辉普照古今人。
其实,在古城天水,借军垒吊古抒情的文字是很多的。当年胡宗南驻天水时,在军垒留有书碑。1990年,共和国将军张爱萍也曾书“诸葛军垒”。使军垒的人文气候愈加炙热,形成一种人文之美。但是,这种人文文化的美不只属于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也不只属于某段历史,而是应属于这个时代。
呜呼,军垒从一堆露天而生的黄土到高楼大厦包围中的孤岛这样一种归宿:森森古柏不见了,诗人刘荫萱笔下狄芦尽锁的萧萧故址不见了,那种曾镌刻着老城人心之永驻的安慰和寄托,不,应该说是整个时代感伤的安详和肃穆也不见了。二十一世纪初,军垒被迁往藉河南岸慧音山脚下,背负青山,面临藉水,论及风景,也许这里是很美的。但是,当我在暗夜的灯光下,重温史籍的记载,为在城东二里路南不再留有一砖一石,一草一木的军垒而有一丝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