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赤谷的第二天,他们来到了距离秦州城约七十里处的铁堂峡。
铁堂峡是现在天水市西南天水乡张家峡和赵家磨之间的一道峡谷,大约是天水秦州区平南镇与天水镇的交界处,东北起自赵家窑村口,西南至石滩子村西的青龙观下,约十余里,西汉水穿峡而过,“两岸石峰插天,小径摩崖临水,回环崎岖,自古以天窄路险,行旅艰难著称。民国以前,从秦州南去川、汉,无论经西河、徽县、两当入陈仓道至汉中,还是经成县、武都、文县越摩天岭到川北,铁堂峡,是必经之途。按古代八十里一马站计算,从秦州城到天水镇正好是第一站。出城区沿赤谷南行,经皂郊堡到店镇(古黄瓜县城)为四十里河谷川道,村镇相接,平坦易过;由店镇经长坂坡、关同梁(官道梁)、大草坡、门里沟(猫眼谷)口入铁堂峡,四十里高峻深峡,岗峦叠嶂,险峻难行。峡中部四山环壁,二水交流,即杜诗‘峡形藏堂隍,壁色立积铁’之处。”(吴振中《陇南古道铁堂峡》载《天水日报》2000年10月20日)
杜甫的《铁堂峡》诗云:
山风吹游子,缥缈乘险绝。
峡形藏堂隍,壁色立积铁。
径摩穹苍蟠,石与厚地裂。
修纤无垠竹,嵌空太始雪。
威迟哀壑底,徒旅惨不悦。
水寒长冰横,我马骨正折。
生涯抵孤矢,盗贼殊未灭。
飘蓬逾三年,回首肝肺热。
我们现在读这首诗,不能不为杜甫高超的写实手笔与刻划能力而叹服。从秦州去陇南的路上,“壁色立积铁”的地方真不少,而那些如刀劈斧砍的石头,也真像是深厚的大地之所开裂。竹林连绵,是为地上之景,而抬头远望,高山上那些静静的雪,如同是远古的时间在静静地凝结。
当每一个关心杜甫行旅生活的读者读到“我马骨正折”这淡淡的一句时,莫不大惊一声:“啊呀,杜甫的马受伤了!”这一事实的判断是容易的:在风雪迷茫的同谷路上,由于天寒路滑,他的马不幸而失足跌伤了腿骨。然而,对于这一事实的严重性,我们却未必能够感同身受。“我马骨正折”,意味着旅途大挫,意味着耽误行程,如果此马不能再走,如果他们又不可能等到马骨痊愈,那么,这就意味着杜甫要与他的马分开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果这匹马正好又是杜甫那匹朋友一般的爱马,则这句“我马骨正折”里,就一定深藏着一个诗人与他自己的爱马生离死别的感伤场景。
天水作家阎虎林在其《天水关》中收录了一个据说流传已久的关于杜甫的浪漫传说:《铁堂峡杜甫设计灭群贼》,说是杜甫当年路过铁堂峡时,忽听竹林里一阵哗啦啦的响动,但见里面跳出几个手拿刀枪的人来。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要求杜甫帮着看一封信。杜甫一看,吓了一跳,原来这是一封安禄山让这些叛军攻打秦州的信。杜甫急中生智,对叛军头目说:“安将军要你前去攻打秦州,天水县的县令是自己人,你可先去和他联系,然后你们一起去攻打秦州。刚好天水县的县令我也认识,我给你写一封信,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第二天,头目怀揣书信前去天水县和县令接头。县令看完信,一招手,几个衙吏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小头目。县令审问了一番,弄清了叛军的人数、方位,速报秦州兵马,一举歼灭了叛军,为民除了大害。云云。
故事虽然有鼻子有眼,但显然纯属虚构,录于此,仅作一笑,因为从杜甫的陇右纪行诗里看,虽然整个国家确实是混乱不靖,但当时的陇右大地,不只社会治安状况十分良好——否则杜甫一家于深山穷谷之中怎敢行走?而且安史叛乱的风潮,也并没有直接波及到此山表水秀之僻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