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天水是华夏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人文始祖伏羲的诞生地,丝绸之路重镇。境内文化资源富集,且自古以来文人辈出。新时期以来,天水涌现出了一大批在省内外有一定影响的中青年文学作者,使天水成为甘肃的文学重镇之一。在2020年公祭伏羲大典之际,本版特选发天水作者写天水的作品,以飨读者。
月明南郭寺
汪 渺
今夜,是一个难得的明月夜。踩着幽静的小路,我一步一步接近南郭寺。这是一个寒冬的夜晚,小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我和拖在身后的淡褐色的影子在行走。脚步敲击路面的声音,似一只小鹿行走在石路上,有几分音乐的味道。石砌的小路,被月光清洗得干干净净,水一样明亮。树枝映在路上的投影,仿佛明月的手指蘸着夜色勾画出的竹子,错落有致,富有韵味。感到小路溪流似的一晃,才发现夜风过林,树影摆动。
身上微微出汗时,南郭寺山门前的两棵千年古槐便映入眼帘。寺门上的匾额,介绍树龄的牌子,铺路的小石块,在月光下,清晰可辨。我站在两棵足够四人合抱的古树下,感到自己渺小成了一根稚嫩的小草。我从右面的古槐踱向左面的古槐,又从左面的踱向右面的,之间的距离刚好十八步。每次来,我总要在两树之间来回走动,从中享受一种难言的情趣。
古槐的叶子全部凋零,只见树枝遒劲有力地伸向苍穹,展示着一种震撼心灵的力度美。粗壮的树干,黑铁铸成似的,让人感到天空塌下来都能撑得住。伸向夜空的树枝,有的似飞龙,有的似巨蟒,有的似想摘月的古猿的手臂,有的似隶书有力的一笔。那些形态各异的树枝,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仿佛都向无尽的天空汲取着什么。我坚信那伸向夜空的树枝,是埋藏在大地深处的根投向天空的倒影,抒写着来自根的力量。
在这树叶飘尽的季节,在这万籁俱寂的寒夜,我看到了千年古槐的勃勃生机,看清了它向上攀升、向下求索的倔强不屈的精神。
平时的夜晚,寺门紧闭,今夜却半开着,似乎在专门等待着我的光临。进入寺门,来到寺院中庭,一棵更古老的柏树出现在眼前。公元759年秋,诗圣杜甫来到天水南郭寺的时候,古柏已是一棵古树了。他的《秦州杂诗》中的“山头南郭寺,水号北流泉。老树空庭得,清渠一邑传。”所写的古树,就是这棵。古柏与孔子同时代,已有二千五百年的树龄。更神奇的是后来那树被沉重的岁月一分为三,一干向南,另外两干向北倾斜,倾向南面的几乎连树皮都没了,却还郁郁葱葱地生长着。一轮明月,似乎是天空奖给古柏的一枚银亮的勋章,静静地挂于枝头。面对古柏,我的血液里注进神力似的,滋生了一种向上的力量。
游完寺院中庭,不由来到了南郭寺东面竹林茂密的一角,那是我常去的地方。那儿有一尊杜甫的大理石雕像。月下的诗圣,背对竹林,斜坐在巨石上,望着那古柏,似乎在吟:“山头南郭寺……”同时,右手的食指轻扣,和着诗的节律。诗人清瘦的脸上,一脸静穆,胡须微微东斜,预示着拂面而来的是寒冷的西风。从他深邃的眼神,从他被风吹动的胡须,从他微动的食指,能真切地感受到诗人忧国忧民的内心世界。当年杜甫流落秦州,也许那棵古柏激发了他,他才诗如泉涌,短短的三个月写下了百余首诗,载入诗歌的史册。秦州一行,是他诗歌的分水岭,他从一个杰出的诗人升华为一个伟大的诗人。我忽然醒悟,为什么海拔并不高的南郭寺赢得了“第一山”的美誉,原来它是一座诗歌的高地啊!是杜甫提升了南郭寺,还是南郭寺让杜甫有了高度,我想诗圣自己也说不清吧。但我敢肯定的是,诗圣离开时,手里多了一根精神的拐杖——那棵深扎泥土的春秋古柏,他拄着它,一步步走向了世人仰望的星空,成了一颗烛照我们心灵的巨星。
微风吹动,竹林发出“簌簌”的声音,如同细雨飘落在竹叶上。我不由靠近杜甫雕像,紧紧握住诗圣的一只手,感到自己穿过千年岁月走向唐朝,抓住了那个王朝最沉郁的大手。
月亮朗照,天地一片洞明。一树一木,一亭一景,被明月的手指涂上了几分朦胧的色彩,比白天还多了几分景致。最妙的是杜甫像,被月光的手指一涂,石像有了血肉似的,多了几分柔和。诗圣的鬓角,毛茸茸的,饱含着岁月的风霜;一双眼睛,冷峻中透着水样的温情;嘴里吟出的诗句被身后的竹林听到了似的,和起了唐朝的韵。当我离开诗圣的时候,感到他目送着我,他的目光将我洗成了一片洁白的月光。
出了寺门,我再次在两棵古槐之间久久徘徊。面对明月,我突发奇想,并将这个奇想立即实施起来。我选好了位置,站定,仰头,那轮明月刚好架在古槐的树杈上。头一低,那月不见了,躲在树杈的背面。我闭起左眼,右手握成筒,搭在了右眼上,天地万物都被挡在眼外,只能看到那幽黑的树杈,树杈自然成了两座“山峰”。我屏气凝神,慢慢仰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一轮明月从两座“山峰”之间渐渐升起,先是亮点,接着是一角,然后是半圆,最后挣脱了“山谷”的挽留,跳了出来,皎洁地挂在天上。明月,为我重新升起了一次,我激动得差点掉下了泪水。贪婪的我,让明月一次又一次为我升起。每升起一次,我激动一次,似乎每次升起的都是不同的明月。我才惊奇地发现,我们每个人,只要有双诗性的眼睛,就会对世界再来一次新的创造。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飞逝,夜,古树根一样深了。最后,我靠在寺门前左边的一棵古槐上,背靠处的树干被岁月的手指剥光了皮,裸露出干枯的“骨头”。在这个冬夜,这棵古槐定会觉得寒冷。此刻,我的生命多想化成一张树皮,紧紧贴在古槐露骨的部分,陪同它久久守望头顶的那轮明月……
大地如此静美
李王强
大地湾
沿着一朵油菜花馥郁而灿烂的指引
穿梭的鱼群游成了彩陶上古朴的花纹
图腾在上,四野花开。那最初的黍
喂养并丰盈着绵延不绝的呼吸
清水河谷,阳光一地,铺开丝绸般的
温暖,燃烧的火焰像风中的旗帜,猎猎作响
不仅仅是埙,在大地之湾,随手
捡起一件器物,不论陶盆,还是陶罐
信口吹奏皆如天籁,都能歌唱
那低处的苍茫,以及高贵的劳作
麦积崖畔
清风吹起,牛羊移动
麦积崖畔的葡萄挑起小小的灯笼
薄暮,正停在一只飞燕
轻巧的翅翼之上
大地如此静美
万物这般安详,两株玉兰
相互依偎,披着云霞的丝绸
在流水那款款的梦境里
洒下十里花香
灯的故事
秦 岭
送灯的不是凡人,是仙人,那是仙人送灯。
这样的崖,便叫仙人崖了。仙人崖作为老家天水的“秦州八景”之一,我年少时曾去过一次,却没遇到仙人。有人告诉我:“谁让你大白天去哩,你晚上去试试。”话似乎有道理的,可我终究没敢摸黑探进仙人崖,那里奇峰林立,崖悬洞幽,树高藤长,万一遇不到仙人遇到熊咋办?再万一,真遇到仙人了,又该如何?
天水“十里不同天”。记得几个峰回路转之后,习惯了黄土高坡的我瞬间就被秦岭一隅小陇山的松海柏涛惊傻了眼,当赤壁丹峪、五官迥异的仙人崖赫然扑入眼帘时,竟疑似梦中。仙人崖与中国“四大石窟”之一的麦积山近在咫尺,由“三崖”“五峰”“六寺”组成。“三崖”者,东崖、西崖、南崖也;“五峰”者,玉皇峰、宝盖峰、献珠峰、东崖峰、西崖峰也;“六寺”者,木莲寺、石莲寺、铁莲寺、花莲寺、水莲寺、灵应寺也。“五峰”与罗汉沟的大小十三峰叠加呼应,恍如集体揖拜玉皇峰,人称“十八罗汉朝玉帝”。伴随着木鱼声声、紫香袅袅和经声琅琅,那些静孵于崖翼崖檐之内、盘踞于峰腰峰巅之上的大小寺观,让魏、唐、宋、明、清诸代的殿宇、塑像、壁画呈现出儒、释、道三教合一的大观气象。清末陇上大儒王了望在此留有一联,云:“处处无非菩提海,山山尽是普陀崖。”先贤佳句,道破仙人崖的万般妙处。
只是,不见仙人不见灯,我怎得甘心?
左右回首,惊见西崖、东崖的崖面呈蜂窝状,如箭矢之伤。导游一叹:“那是万千窟龛,不幸毁于火灾和疯狂的盗窃。仙人崖的鼎盛期,咱没赶上。”我当场借问仙人送灯的典故,说法竟也不一,有的说,当年有看破红尘者幸获仙人送灯,超度成仙;也有的说,当年有忠良之士为免遭奸佞陷害而落难于此,得仙人送灯而安度余生;还有的说,当年……太多的当年,独不闻当下。
南崖侧翼,有仙人送灯的燃灯阁。站在燃灯阁门口举目四望,天地苍茫,仍不见一仙一灯。有道士曰:“仙人送灯,脚下有路。”我眼前似乎一亮,疑有光亮袭来,那仙,那灯,会是这片土地上曾经点亮华夏文明之光的伏羲、女娲、轩辕吗?会是在关陇大地探寻崛起之路的秦非子、苻坚、隗嚣吗?会是在猎猎秦风中面对万顷芦苇荡吟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陇右先贤吗?如若是,那便仙亦灯、灯亦仙了。
东崖和西崖之间有个磨针殿,相传便是当年那位神奇的白发婆婆“铁杵磨针”点化少年李白之处。很多举家出游者,多愿意揪着顽童的耳朵入殿,其意自不待言。而殿外,倒是有一位摆摊卖浆水面的老婆婆,一聊方知,老婆婆家住仙人崖附近的朱家后川,祖辈务农为业。我连吞四碗浆水面之后,老婆婆笑了:“学生娃就得能吃,能吃才能读书。”
我说:“您说错了,常言道:能吃能干活儿。”
“我每天在这里看仙人送灯,还能说错话?”
我惊问:“您……真见过仙人送灯?”
老婆婆没正面作答,却讲了个故事,说是很久以前,有个天水少年远避喧嚣来仙人崖苦读,他的勤勉用功感动了一位美丽的仙女。每天晚上,仙女都要送灯前来,红袖添香,研墨助读,后来少年金榜题名,娶仙女为妻……这是仙人送灯故事中最完整的一个,可那位少年是谁?老婆婆却笑而不语。天水自古多才俊,史载就有“天下十豪”之一的周朝先哲尹喜、孔门“七十二弟子”中的秦祖、壤驷赤和石作蜀,亦有汉赋大家赵壹、唐代诗人李白诸等。据说明末肃王朱识鋐落难仙人崖时,曾留下“政令全提,长安市上作宾作主;宗风大振,陇右山中学释学儒”的对联,但并没听说有谁与仙女牵手一场。而老婆婆的故事却在我心中悄然发芽,每每秉烛夜读,疑有衣袂飘飘的仙女送灯而来,明知虚妄,却是心灯一盏。
也曾遍查有关仙人崖的资料,独不见仙女送灯的故事,便怀疑老婆婆哄我。多年后旅居遥远的渤海之滨,有次回乡和朋友重游仙人崖,但见寺观修葺一新,游人如织,峰崖间的栈道、石阶两旁多了很多灯笼,高高的燃灯阁更是花灯竞秀,疑似换了人间。行至磨针殿前,一丝莫可名状的怅然袭上心头——当年老婆婆摆卖浆水面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凉亭。
“多年过去,你说的老婆婆恐怕不在人世了。”导游说。
可朋友却笑了:“那位老婆婆,便是送灯的仙人啊!”
说话间,似有万千仙人翩翩而来,那满山的灯笼分明是拎在仙人手里的。一群天真烂漫的少年走过,我想,那其中会有当年的我吗?
假如有,谁来讲仙人送灯的故事呢?
纪信祠怀古
王若冰
西汉开国皇帝、汉高祖刘邦的性命,竟是出生于天水的纪信舍身换来的!
位于天水市中心的纪信祠,就是安放这位在项羽愤怒的烈火中得到永生的“忠烈将军”灵魂的地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像纪信这样一位因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才使汉高祖刘邦创立的西汉王朝诞生成为可能的大英雄,为何在浩帙史书中仅有只言片语,被语焉不详地一笔带过呢?甚至连纪信现在享有的“忠烈将军”或“忠烈侯”的封号,遍翻汉史,竟查无实据。《秦州直隶州新志》记载,创建于明初的“汉忠烈纪将军祠”是天水的城隍庙。既然纪信祠是城隍庙,纪信便自然是替全城百姓驱恶镇邪、保佑福祗的城隍了。
纪信舍身救刘邦的故事,在《史记·项羽本纪》和《史记·高祖本纪》中虽然简略不详,却都有记述。
公元前201年5月,楚汉战争已进入第三个年头。刘邦被项羽围困于荥阳城内时近一年,汉军粮草告罄,危在旦夕。汉将军纪信挺身而出,请求假扮汉王,诈降项羽,让刘邦带兵逃离荥阳城,再继大业。这故事的结局是,相貌酷似刘邦的纪信被恼羞成怒的项羽放火烧死。而刘邦则“与数十骑从城西门出,走成皋”,两年以后于垓下击败楚军,志得意满地登上了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皇帝宝座。
可以想象的一个事实是,如果当时刘邦手下没有与他相貌酷似孪生兄弟的纪信,如果纪信没有舍身救主的忠烈秉性,楚汉战争还会不会这么快就结束?历史上曾经称雄世界东方的西汉王朝还会不会在中国诞生呢?
历史发展到关键时刻,一个人的作用和力量的确可以改变历史走向。纪信就是这样一位历史人物。
“楚逼荥阳时,凭烈志激昂四百年,基开赤帝;神生成纪地,作故乡保障千万载,祜笃黎民。”这幅由清代秦州知州董平章撰写、民国时期邓宝珊将军摹书,至今砖刻于纪信祠牌楼两侧的对联,大抵可以说是对纪信历史功绩和人格光芒最恰当的评说了。
在中国传统道德观念中,最具光彩的人格精神,莫过于“忠”“勇”二字。忠为质,是渗透了侠肝义胆的综合道德修养;勇为气,是一种伟岸凛然,极力张扬生死无虑、顶天立地的极致人生的伟丈夫精神。在汉代高祖刘邦而死的千古绝唱中,纪信的大智大勇、忠义坦诚高蹈千秋。纪信之所以效忠于被围困于荥阳城、似乎已穷途末路的汉王刘邦,除其与生俱来的忠勇刚烈性格外,刘邦与项羽鸿门宴上的斗智斗勇,以及楚汉争霸趋势,肯定已使纪信隐约感觉到,汉王得天下是人心所向。在这种决定历史进退的关口,纪信以自己的生命保住了汉王刘邦的性命,其实也就等于直接挽救了有可能走上左途的历史潮流。
生命的最后一刻,纪信“乘黄屋车,傅左纛”,率两千装扮成士兵的女子浩浩荡荡出荥阳城。当因纪信的忠勇而痛失霸业良机的项羽一把大火,如当年焚烧阿房宫一样将本该由刘邦乘坐的“黄屋车”连同纪信一起烧为灰烬之际,楚汉相持不下的霸业之争,轰然一声径直朝有利于刘邦的方向倾斜而去,纪信的灵魂和生命也因此如涅槃了的凤凰,乘着那一堆照彻了西汉立业前夜的大火袅袅上升,成了俯瞰人世、超越万物的千秋神圣。
在我印象中,我的家乡麦积区街亭古镇也供着一位城隍,就是纪信。
城隍祭祀,始于明代,是中国宗法传统宗教帝王将相之祭的一种。它与关帝之祭、司灶之祭一样,其实是人民大众对特定历史背景下曾经对社会发展史和道德精神史起过影响、示范作用的人的怀念和感戴方式。
而每当路过或走进现在已被林立的高楼挤压在并不宽广的市中心区的纪信祠之际,我的思绪还是纠缠于这样一个问题而不能自拔——纪信现在所享有的“忠烈将军”或“忠烈侯”的称号,到底从何而来?
既然《史记》《汉书》上没有记载,地方志书上也只是以“据传刘邦念其舍身救己之恩,追封纪信为‘忠烈将军’‘忠烈侯’”一句搪塞而过,那么我宁肯相信,“忠烈将军”“忠烈侯”的封号,是千百年来在天水百姓良心上自然生长出来的,而不大可能是刘邦死里逃生、登上皇位后良心发现,特意为纪信追封的。因为从人格上来讲,刘邦不仅不能与纪信的忠烈大义相比,更不能与虽为刘邦所败却磊磊落落、有声有色度过轰轰烈烈一生的项羽相提并论。更何况,刘邦登基后正忙于给将来他统治时还有用场的文官武将封侯晋爵,哪里还有心思去怀念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替他换过一条性命的纪信呢!六百多年来矗立于古城天水,同样也矗立于千千万万故乡百姓良心与情感上的“汉忠烈纪将军祠”,虽历经风雨,却从未失却威仪凛然、气冲牛斗的气势和威严。对于舍弃他曾经有过的对生的无限依恋、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整整一个强大的西汉王朝的纪信来说,能在故乡百姓心中永生,也许比依靠刘邦的一句诏封而寄居于史书上更加实在、更加可靠。
天水的水
雪 潇
天水,这个古人有意无意的地名,在不知不觉间,留下了这块土地与水隐约的恩怨。
远古,一场洪水,吞没万物,却让伏羲氏和女娲氏浮出了芸芸众生的水面。
伏羲氏,是这样一位智者,传说他驯养百畜,制作生产工具,发明乐器。更重要的是,他创造文字,制定历法,使身着树叶,披头散发,渴饮河水、饥食野味、夜宿洞穴、茹毛饮血的人类先民走向了文明。最重要的是,他是《周易》文化之精髓——八卦的创制者。他“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旁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现在,坐落在天水三阳川渭河边的卦台山上国内唯一有伏羲画像的伏羲庙,雕梁画栋,古柏森森,伏羲氏树叶缠身,手执卦盘,慈眉善面,双目炯炯,似在教化后人,又似在讲述着幽远的东方古老文明。
而他当年的工作平台,竟然就在渭河的旁边,那就是著名的画卦台!
一定是水,一定是水给了他周流而不居的伟大灵感,让他深深地体味到了“易”的哲学。
强大的秦帝国,则是一个清清渭水滋养的王朝!
天水之所以古称秦州,是因远古时盛产一种叫做“秦”的植物。据记载“秦”是一种优质的养马草料。秦始皇的祖先,最早就是在这儿为周王室以秦养马,并通过养马而立功,而封地于秦,而赐姓为嬴,而马背上得天下,踏上了千秋霸王之路。
谁能想到一个赫赫帝国的崛起,竟与草有关!而谁都可以理解的是,草和鱼儿一样,都离不开水。所以,没有天水的水,就没有天水的草,就没有秦国的战马,就没有那个纵横天下的帝国。天一生水,水生万物,在中国大西北的历史上,像楼兰古国那样因为没有了水而终于随风而逝的国家,难道还少么?
据雍际春先生的《天水放马滩木板地图研究》,天水东南小陇山放马滩发现的战国晚期墓葬群中,出土过七幅秦国地图,它们是我国目前为止发现的编绘年代最早的实物地图。书中有这样一段话:“战国时代,秦国偏处西北内陆,一度曾被中原诸国认为是文化落后之邦。然而后来,秦国竟‘卒并诸侯’,建立起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天水放马滩战国秦墓中出土的这批我国目前发现的绘制年代最早,绘制颇为规范准确的地图似乎透露出不少更深层的历史信息。”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木板地图竟然是“以河流为主”的,主要是“水”之图而不是“山”之图。
逝者如水,然而历史的长河上,“天水”这个名字却飘摇至今。
“天水”真是一个得“天”而独厚、得“水”而独清的好名字,富有形象感也富有诗意。事实上天水也确实多泉多水:飞翠流玉的马跑泉,碧水如玉的甘泉,四季如汤的温泉,水月相映的香泉,珠帘飞挂的菩萨泉,旱升涝降的八卦泉,鸣声似琴的神鱼泉等,至今潺潺不断。郦道元《水经注》载,汉时的天水“五城相接,北城中有湖,有白龙出是湖,风雨随之,故汉武帝元鼎三年改为天水郡”。天水湖里,当年一定莲荷无边。事实也确实如此,到清朝时,天水湖仍然有亭有荷。宋婉任职秦州时,曾有诗一首道:“放衙无一事,岸帻出孤城。柳重低烟色,荷枯碎雨声。凉云依岫断,秋水照衣明。欲采芙蓉去,高楼暮笛横。”天水师范学院所处的地方,名为“莲亭”,也足以证明天水当年的莲荷飘香了。
但是,不知为什么,人们说到天水的水,却一直脱不出“饮用”的实用主义理解,那些对天水的水津津乐道者,说的都是:久饮天水之水,可以使人皮肤洁白,多有“冰肌”,长成“天水的白娃娃”。甚至连诗圣杜甫也这样赞美甘泉:“取供十方僧,香美胜牛乳。”宋代将军游师雄以马跑泉水泡煮龙凤纹团茶,因其味香异,高兴地挥笔题诗云:“甘清一派古祠边,昨日亲烹小凤团。却恨竟陵无品目,烦君精鉴为尝看。”来天水的人,都好像是口渴极了。
口渴至极,则水自香。
而流经天水古城的藉河——天水的母亲河,前些年,在天水人的治理下,也终于焕发出了她的整洁与美丽——人们拦河造湖,打造出“天水湖”,也打造出湖边的藉河风情线。天水这个美丽的城市,越来越名实相符了:山色水光,温润如玉,天上人间,相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