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 母 情 深
安志宏
2021年2月3日(立春)凌晨1点50分,至亲至爱的母亲走完了平凡而伟大的一生,与我们天人永隔。回顾母亲的一生,朴实无华,平淡如水,但在我们眼中,却是母爱无边,寸草春晖。她以慈爱的臂膀为我们的人生遮风挡雨,更以高尚的人格为我们的生命打下底色。
母亲的养育之恩我们永生难忘
母亲1940年9月出生在海池乡(后合并于今秦州区华岐镇)李家山村,20岁嫁给父亲,生育了八个子女,她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妹拉扯大。尚在襁褓中时,就总是在母亲轻柔的“月亮光光”摇篮曲里睡着。稍大一点,有时半夜醒来,母亲还在煤油灯下为我们纳鞋底,窗外的风呼啸而过,但有母亲陪在身边,便能安然入睡。两三岁时,我跟随母亲上山掐苜蓿芽。因为掐菜的人太多,一时找不到母亲,急得大哭,最终在不远处听到了母亲亲切的呼唤时,就一头扎进了她温暖的怀抱。十岁时,在某个星期日为生产队修梯田,我和村里小伙伴玩时,被他们连同架子车一起推翻在崖下,不省人事昏睡几天,母亲焦急地守在炕边,不停地呼唤着“儿啊,儿啊!”母亲心疼得流泪。苏醒后,母亲连一句责备的话也没说,从此以后,宁可自己多受苦,也再不舍让我帮她干活。
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母亲从来不会说她如何如何爱我们。可是我们做子女的,又有谁不深深懂得母亲无言的爱?当夏日炎炎,院中杏树挂满了果实的时候,母亲便会把最大最好的杏子收集起来,她是舍不得吃的,用农家的土法子,将一个个饱满的果实连着枝叶采下,藏进装粮食的篅里,待我们放假回来,才取出来拿给我们吃;当秋风渐起,屋后槐树叶子开始泛黄的时候,母亲一有空就开始一针一线为我们缝制棉衣;当大地回春,学校开学时,她又把平时节省下来的半袋白面,参和上玉米面酵子,早早烙好饼子,让我们带着去上学......
母亲的言传身教我们深深感念
母亲不识字,没给我们留下什么大言哲语,只是反复叮嘱我们“要为民办事、为国尽力”,“要为人正直、与人为善”,“不许沾染恶习,永远站在大多数人一边”。她勤劳朴实、淳朴善良的美好品质,是润物无声的爱,也是潜移默化的身教。她教给我们坚韧不拔的意志,使我们在人生路上不惧困难、勇往直前;她教给我们宽广无私的情怀,使我们在工作生活中甘于奉献、敢于担当;她教给我们正直善良的品格,使我们在与人相处时为人正派、襟怀坦荡。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母亲最无私。她为了儿女,耗尽了毕生的精力,用自己的含辛茹苦、无怨无悔换来我们八兄妹长大成人。上世纪七十年代,陇南地区干旱,适宜种葵花,葵花籽可以缴到供销社,葵花杆能卖到砖瓦厂作燃料,也可以自己留着当柴烧。每到葵花收获时节,母亲就为我们打葵花籽添补学费。漫长的秋夜里,母亲带着我们忍受着困倦疲乏和蚊叮虫咬,重复着机械而吃力的劳动。有一晚,眼见未打的葵花不多了,我才发现母亲的手指因接连数日地劳作而变得肿胀,用昏暗的手电一照,通亮,好像肚子装满丝的蚕身。我们小心翼翼地拉起母亲的手,劝她早些回去休息。母亲听后,疲惫的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这点活不算什么,一会就干完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好好上学。”说罢,仔细捆着打好的葵花杆,目光中满含着对明日的期盼。在往后的求学路上,我十分珍惜、倍加努力,不管面对怎样的艰难,都不曾放弃学业,唯恐对不起母亲的百般辛劳,辜负了她的殷殷期望。
母亲最勤劳。小时候家里人多物薄,过着洋芋、酸菜半年粮的日子。没有粮食吃的时候,母亲腌咸菜、泡酸菜,带着我们挖野菜充饥。家中生活拮据的时候,母亲起早贪黑,饲养鸡和猪,卖鸡蛋、给供销社缴生猪以补贴家用,年幼的我还添乱,养了猫、狗和鸽子。生产队时,除了繁忙的家务,母亲还时常参加集体劳动。她终年没有时间好好休息,但忙碌中仍旧会把院子里外收拾得清清爽爽,桌椅是旧的,柜门的铜活页也因年久而残缺不全,可是她的双手却总能让旧桌椅清洁无尘,让残破的碗碟发着光。院中的牡丹、月季等植物,她总会用下雨时收集的雨水精心浇灌,春夏秋三季鲜花长开不败、清香四溢。她烙的死面饼和土豆饼,是我们儿时最期盼的美食。可以说,没有母亲的操持,就没有我们大家庭的生机。
母亲最坚强。1996年初,父亲去世,大雪封门,我们艰难地料理完后事,服过三后的第二天一早我必须赶回单位上班。当听到我要走时,母亲愣住了,眼神黯淡下去,母亲哭了。年轻时在地里剜菜,吃糠喝稀的时候,她没有哭过;含辛茹苦拉扯一大群孩子成人,她没有哭过;父亲走了,她孤独无助最需要子女陪伴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了,那瘦弱的肩头开始剧烈抖动,银白的头发显得那么凌乱。听着母亲极力控制又难以抑制的抽咽声,我不敢抬头......最后我还是带着母亲那一声“去吧”,沉重地走出了家门。多年来那瘦削的身影、眷眷不舍又深明大义的眼神,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这些年,我工作在外,不能在母亲膝下尽孝。我为党、国家和乡亲们做了些事情,使自己能够在忠孝的天平上寻求点平衡,算是对母亲的养育之恩做点滴报答。现在想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多么希望有机会在母亲身边,能陪伴着母亲,再为母亲做点什么。
父亲走后,母亲一个人在老家异常孤独。三年过后,我试图做工作让母亲慢慢适应在城里生活。最初的几年,她也勉强在我和妹妹家过年,后来干脆不愿在城里住。我渐渐理解了母亲,改变了观念,让她来去自由。我竭尽全力改善老家的居住条件,修缮了父亲当年盖的土坯房作为纪念,另外在菜园子盖了两层房,盘了炕;为了减去烧炕的麻烦,经四处打听,给母亲装了电炕,且多次更换取暖炉。母亲喜欢花草,我就投其所好,种植了许多树木花草,还在家门口的一块自留地里种植了蔬菜,意图让母亲有点事做,为母亲创造一个舒适的家,让她在自己根和魂的地方自由生活。
深深怀念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小时候,父亲工作在外,只有母亲一人照顾一大家子,既要照顾年迈的外婆,又要带着年幼的我们,每日担负着繁重的家务和农务劳作,还要为全家人的吃饭穿衣精打细算,为艰难困苦的生活费尽心思。母亲迈入中年,已为我们淘尽了青春。到我们成家立业时,因为操心太多,劳累过度,体质变弱,多种疾病缠身,头昏、行走困难、视物模糊。经多家医院检查诊断为脊椎弯曲压迫神经导致行走困难。我们四处寻医问药,找来大夫为母亲在家中治疗,大夫采用秤砣敲击脊椎的方法,这也使母亲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治疗痛苦,听从医生嘱咐,平躺半个月后果然恢复,到去世前还能够自己上下楼梯。母亲因眼底毛细血管出血造成的视物模糊,我和妹妹香英先后陪母亲到兰州、西安检查治疗,后来在唐都医院做了激光手术,直到去世前都保持着一定的视力。她经常念叨头有点昏。2012年春天,检查出是头部有毛细血管堵塞的情况,此后身体渐渐大不如前。患病后,母亲眼前从未断人,几个妹妹轮换着悉心照顾,弟弟、我爱人和儿子、侄子也抽空回去陪伴。此后每年春秋两季我们都要陪母亲在医院治疗。
近几年,每年春节我都回老家过年。虽然母亲一直承受着老年病痛的折磨,但平日里的每次电话中,母亲总是用健旺的语调告诉我,“我这边很好,都是老病,不用惦记,你自己要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最近,母亲精神很好,有一天下大雪,我几次打电话到家都无人接听,因家中生煤火,我有些紧张,正准备找人去看时,电话突然打通了,原来母亲在外面扫雪,电话里母亲声音洪亮,吐字清晰,一如往常,我打心底里高兴。平时带东西回去,她都舍不得吃。前几天,河南漯河本家朋友给我寄来黑龙江大米、红薯粉丝,我在西安读研究生的侄孙子带来一箱樱桃,星期天我回家时都带了去,并嘱咐小妹给母亲看着吃上,后来小妹在电话里说:“粉丝、米、樱桃都吃到嘴里了。”为了缓解母亲腰腿疼,我特意给母亲买了一件加了药材的保暖裤,她也穿了些日子。我们对母亲尽孝的方式,就是鼓励她坚强地与病魔作斗争,母亲做到了。1月24日,我回老家陪母亲一整天,陪她暖炕闲聊、陪她做饭吃饭,母亲精神很好,我们一起谈笑晏晏。看到母亲的坚强和精神状态,我总认为她能活过九十岁,哪知,这竟成了我和她吃的最后一顿饭!
母亲去世前,我正在参加全市“两会”。2月1日,政协会开幕式时,在母亲身边陪伴母亲的小妹几次打来电话,我感觉情况不妙,小妹在哭声中告诉我,母亲摔倒了。老人上了年纪最怕摔跤,我赶紧联系医院派救护车。我在忐忑中坚持到政协开幕式结束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联系大夫做好急救准备。当天医院在急症室开展了抢救治疗,弟妹亲朋知道后都赶来了医院。由于本次人大会有选举任务,为了不给会议造成不便,伴着焦虑和担忧,我在医院和会议厅两头奔波,医生告诉我母亲的病情比较严重,这让我的心情异常沉重。晚上我们兄弟娣妹在病房陪伴时,我感觉母亲病情加重,恐医生回天乏术,半夜我与弟弟便商量送母亲回家,期望能在她生活一辈子的故土出现奇迹。翌日,我在煎熬中坚持到另外两个会议结束,心急火燎地又赶回老家,但任我们心急如焚、任我们祈祷上苍,母亲却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再未睁眼看我们一眼,也未给我们留下只言片语,到半夜两点,母亲撒手人寰,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哺育我们从幼至长,熬过无数个日夜,时时在我们身后护佑。当她老了,在我即将退休准备好好陪伴她时,她却突然离我而去,给我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回首往事,唯一稍感心安的是,这些年无论工作多忙,我都抽空回家看看;每年,我们都接母亲到医院治疗,到自己家中小住,为她过生日,共享天伦。只要和儿女在一起,家里人多时,就是母亲最开心的时刻。尤其记得我带着母亲去兰州和北京时,母亲非常高兴,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穿着妹妹为她买的合身的衣服坐在火车窗前,笑眯眯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漫步在天安门广场十分幸福,在毛主席纪念堂瞻仰主席遗容十分满足。母亲那灿烂的笑容,永远是我们生命中最温暖的一抹阳光、记忆中一笔最宝贵的财富,不能忘却,不可磨灭,将随光阴流转,在我们心中愈加深刻鲜明。
辛苦过了,安眠。母亲走了,按照她的嘱咐,把她安葬在父亲的身旁。尽管阴阳两隔,母亲殷殷慈语依旧温暖着我们,我们永远沉浸在她的慈爱和关怀之中。报答母恩,我们所能做的,是将对她的爱化作永久的回忆和绵绵无尽的思念,常驻心底,并按照母亲的教导,正直做人,勤勉做事,使和母亲同样生活着的平凡人能够更加幸福。
母亲安息!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