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曹操堡
●温建平
(曹操堡全景 天水在线航拍)
(曹操堡南门 天水在线航拍)
(曹操堡北门)
(曹操堡 天水在线航拍)
(点将台)
(曹操堡北门前的练兵场)
(曹操堡上随处可见的打麦场)
(曹操堡上,收割麦子的场面。)
(曹操堡上的荞麦)
这个夏日的烈比往年炎热,本来需要正常浇灌的麦子在火辣的阳光炙烤下,提前进入了成熟期。曹操堡(位于秦州区皂郊镇,离天水市区不到十公里的路程)所在的山梁由于地势较高,气温相对较低,满山的麦子抵御了烈日的暴晒,长势喜人,在农夫的快镰下,打捆成垛,与城堡一起在黄土地里守望着这片神奇的大地。
山顶的曹操堡几年前听朋友介绍过,我没有过多的在意。因为在西北特别是甘肃东南部区域,只要是地势险要一些的山头基本都建有大小不等的堡子,有宋代建的,也有明清的,主要以清晚期的居多。当我站在山脚下,眺望山顶的城堡时,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之处,更不愿意在这大热天浪费半天时间做无意义的攀登。
今天,在朋友地再三催促下,我们一行四人艰难爬行一个多小时,登上了曹操堡。
不过,曹操堡果然与众不同,依山而建,削山为墙,夯土为城,南北两个城门,高大、险峻、雄伟,易守难攻,虽经千年风雨浸蚀和不计其数战乱破坏,但仍不失当年雄姿。
我们从南门而入。此门足足有二层楼高,拱形构造,砖石结构。门廊通道经千年车轮碾压和行人踩踏,与原门槛的高度足足相差近1米。岁月侵蚀的汉砖仍然深深地嵌在黄土城墙中,每一块砖上都布满着箭镞的创伤和火烧的痕迹。这种战火洗礼的悲壮对心灵是一种生死对决的震撼。
我不敢靠近——仿佛这里战火仍在焚烧,金戈铁马还在激烈厮杀,无数生灵已倒在刀枪之下,远方仍然战旗招展,鼓角争鸣。“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人间炼狱般的悲惨在这里一次次的重演!“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以“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刘备集团和以“念以天下苍生”的曹操集团,最终为了各自利益,撕破伪装的面孔,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厮杀,最终的结局还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遭殃的是普通百姓。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穿过曹操堡城门的走廊,眼前是一个近百户人的村庄。
堡为村,村为堡,千年来,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守护着这个饱经风霜的堡子;堡子也保护着这里的人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在一种简单的重复中,带着千年的沧桑,历经风雨和战火的洗礼,穿越时空,见证风月和斗转星移,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
面对这个村子,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房屋大多数已破烂不堪,残垣断壁,人去屋空,野狗狂吠;被我们惊起的飞鸟穿越晴空,绕树徘徊;野草覆盖的小路田鼠出没,太阳暴晒的黄花在枯枝败叶的点缀下又平添了几份荒凉和寂寞。看着这些景像,仿佛突然来到了蒲松龄先生笔下的荒宅野塚,恐惧感油然而生。
我不敢前行,放慢脚步,在断墙中、破屋下,捡拾散落在荒草中的瓦砾。这些破碎瓦砾记载着今天、昨天和过去。今天无需感叹,昨天还不沧桑,过去已经十分遥远。秦砖汉瓦的碎片虽然伤痕累累,但仍然掩饰不了昔日的悲壮!“驾虹霓,乘赤龙,登彼九疑历玉门;济天汉,至昆仑,见西王母谒东君。”不知曹操的这份浪漫和情怀有无“曹操堡”的风月和黎民,瓦砾上的伤痕是否有“绝影”的蹄痕。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曹操堡”虽小,却承载着乱世能臣的千里之志,从战乱的箭镞中铿锵而来,浸透着“千里无鸡鸣”的人间惨绝。
我读过余秋雨先生的《废墟》。秋雨先生面对废墟是一种从容、大度、坦然、进取。先生认为:“废墟是过程,人生就是从旧的废墟出发,走向新的废墟,废墟是起点,废墟是进化的长链。”面对“曹操堡”这片废墟,我虽然明白它无法逃脱 “建设之初就会凋零”的历史必然,但是踩在这些破碎的瓦砾上,体验的是一个个血腥过程,触摸到是这下面埋埋葬的无数无故黎民苍生的森森白骨。城堡为保护生命而建,也因生命的保护而周而复始地毁灭、重建,毁灭、重建。
天水自古是军塞要冲,兵家必争之地。曹操堡处于中原经天水通往西蜀和汉中的必经之地,扼守两条通道,为咽喉之锁。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之那个今天姓“曹”、明天姓“刘”的战乱纷飞的年代,“曹操堡”城墙上的战旗也在“曹”与“刘”之间反复更换,但是始终不变的永远是百姓遭受的生灵涂炭,他们要为权利之争付出最后一滴还在流淌的血。
我不为战争喝彩,更不会为胜利者唱赞歌。我怕生命的失去,家庭的破碎,妻离子散的悲惨。而“曹操堡”却见证了无数这样的悲惨,有恢弘战争的刀光剑影,也有弄权者的“败走麦城”。
“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前《出师表》诸葛亮对刘氏父子无限忠诚和兴复汉室的雄心壮志,让祁山的风月和黄土送走了西蜀将士一次次败北的泪水。后《出师表》孔明先生“六个不解”带来的是西汉水秋风落叶飘零一样的凄凉。
公元228年的春天,踌躇满志的诸葛亮带着10万蜀汉子民,出祁山,血战“天水关”, 经“曹操堡”,一路北上,在关山脚下、大地湾之麓,痛失街亭。屡败屡战的诸葛亮又在之后的12年间,五出祁山,对曹魏发动了五次战争,最终还是“五丈原,呼呼兮萧风过,徒自取祸,山河谁是主,枉为尸裹。”我们看到的仍然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我到过距 “曹操堡”不远处的“祁山堡”, 武候祠的香火将一位普通的仕人点化为超级 的“战神”,为西汉水的悲壮造就了另一番神秘,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但是“坍塌的祁山堡”让诸葛亮的努力和“功勋”就像祁山上吹过的风,留下的只有满山的灰尘。
我也到过大地湾之麓的街亭,战马嘶鸣的雄壮不复存在, 马谡慌张逃跑的身影已被历史的灰尘掩埋,张郃战胜者的雄姿早被大地湾的陶笛化为人们幸福的歌声。
我也穿越过木门道险峻的峡谷,诸葛亮点燃的熊熊大火燃烧了千万将士鲜活的生命,如雨注般的乱箭射穿了埋葬西蜀政权梦想的张郃,他忘记了那个隐藏在“螳螂”后面的“黄雀”——司马懿。 “机深螳后雀,祸隐马中牛”,司马懿借诸葛亮的刀除去自己问鼎金銮殿的最大阻碍张郃。曹操7000多名家人的性命也全部被司马懿清洗。
我们常常津津乐道于诸葛亮在天水西城上演的“空城计”,殊不知,空城之上的博弈,那是一场关乎唇亡齿寒、因对手而存在的较量。真正大赢家不是诸葛亮,而是看似低智商的司马懿。
成也“曹操堡”,败也“曹操堡”。 在战乱的年代,对住在堡内的人们来说,他们只关心的是生命的保全和一日三餐。面对眼前的一片荒宅和已形成“废墟”的城堡,“人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城堡下,新建的高速公路直通汉中和天府之国,让原本艰险狭隘的蜀道变通途,让诸葛亮的木牛流马永远消失在历史的猜测中。城堡内的人们几年前已搬迁到山下政府建的美丽新居,这里只留了一座庙宇和庙宇内城堡的守护神,守护这废墟的碎片。(作者系天水市某市直单位工作人员,爱好文学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