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旋鼓,一种天水民间舞蹈形式,这种旋鼓舞由男性青壮年表演,少则十几人,多则数百人,粗犷豪放,气势雄浑,奔放而不乏细腻,节奏明快而长于抒情。
生活在天水,我多次观看过这独具特色的天水民间旋鼓舞。每一次,我都会感到震撼,每一次,我都会心情激荡血脉贲张。就在此时此刻,当我在纸上写下“天水旋鼓”这4个汉字时,那动人心魄的鼓声即已远远而来,在我的手指上跳跃,在我的胸怀间回响,让我在这寂静的冬日里感到周身充满了力量。
天水旋鼓,一种美丽的舞!
旋鼓之美,美在其声其响。那是一种铿锵之声、轰烈之响,虽不是惊天动地,但足以惊心动魄。夸张地说,它甚至比雷鸣还要惊人,因为它是我们民族的内心轰鸣。但有时,它又隐若无声,甚至比我们心跳的声音还要小,那就是我们屏神敛息时的默默心跳。所以旋鼓之声,就是一种生命的抑扬顿挫之声,它对应的正是我们人间光的明暗、味的苦甜、情的爱恨、风的冷暖……
每次面对天水旋鼓,我都会想到风,我觉得天水旋鼓也许本来就是一种因风而生——一切都是因风而生啊——的物,也是一种因风而生的命,我觉得它的创作者一定于风吹万物之中获得过伟大的灵感,因为风风火火,轰轰烈烈,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正是天水旋鼓的动作特色,于是哪里有天水旋鼓在表演,哪里就会出现一场金黄的旋风。
天水旋鼓,就是天水旋风。
旋鼓之美,也美在其形其姿。在无风云出塞的天空之下,在不夜月临关的大地之上,在咚咚鼓声之中,人们在纵情地舞蹈;跺其足而捶其胸兮,挥其手而扬其眉;奋其意而飞其志兮,仰望其天兮俯察其地……面对这样的人生之舞,我常常会产生这样的幻觉:那绝对不是一些肉眼凡胎的人在舞蹈,那简直就是一川秦安的麦子在舞蹈,是满山甘谷的玉米在舞蹈,是张家川的百里麻香在弥散芬芳,是清水的庞公石正在展现千姿百态……是风之舞,是雨之舞,是大地之舞,是阳光之舞!
旋鼓之美中更有一美,那就是美在它深远的历史文化根基,美在它是一种天水大地的招魂之舞。
天水大地,曾经沉睡得太久!
谁都没有想到,在街亭古战场的附近,在大地湾,在历史的碗沿上,有一队8000年前的先民正在手拉手跳舞。
然而,在时间的嘴边上,那一个久远的谜,终于在1978年被一位五营乡的农民一镢头说破了。那一天,风大惊失色,风抬起自己的脚,风差点踩破了一个中华文明珍贵的陶罐。我们终于听懂了陶片的话语。我们终于进入了8000年前的村寨,看到了他们团聚在大地湾F901号厅堂的舞蹈——古老而伟大的舞蹈啊,我们祖先遥远的手语啊!
必须有一种舞蹈,在8000年之后,重新活跃在这块土地上,我们必须用我们自己的舞蹈,来为我们生活在大地之湾的祖先们招魂。
这个舞,就是天水旋鼓!
天水旋鼓就是这样一种古老的舞蹈,它从历史的那一头遥遥而至,像喧闹的夏天踩着雷的鼓点由远而近,像伏羲的子孙们踩着巨人的脚印手舞足蹈而来,鼓声之中,无数天水历史文化人物的身影一一呈现;采五色石以补苍天的女娲;观象于天观法于地肇启文明的伏羲;东出潼关,马蹄声碎的秦人;横刀立马誓扫天骄的射虎飞将军;公元759年秋风苍髯书写着秦州杂诗的杜甫;抬棺上殿宁折不弯的陇上铁汉安维峻;北国奔走宁息战火的和平使者邓宝珊……鼓声之中,他们从不同的朝代走到了一起,他们紧握双手互相问安,他们拍打着肩膀称兄道弟,他们让历史发出或沉闷或激越的动人声响。
这就是天水旋鼓——天水的灵魂之舞!
旋鼓之舞,是古老之舞,也是时尚之舞,因为天水旋鼓的最终目的,仍然在于表达天水人在这个崭新时代里的疼痛与喜悦。
所以,鼓声当中跳荡着的,更多的应该是我们美丽的生活现实;比如5月的三阳川,油菜花正在开放,热烈的开放几乎就是热烈的舞蹈,几乎就是一片激动的金黄,或者就是一片金黄的激动;比如7月,猛烈的珠子雨,落到了天水娘娘坝的屋脊上,一颗明亮的雨珠被一分为二,从此南北一方,或入长江,或入黄河,各自奔流向自己的命运;比如雄秀的麦积山、大象山、水帘洞以及我们那些众多的山梁与峰峦、河谷与流水、村落与城镇,它们无不在阳光下起伏、延展、闪耀,也无不在鼓声里跳动、前进、辉煌。
天水旋鼓,也是天水的现实之舞!
鼓声响处,天空里闪过凤凰的身影,大地上掠过狂舞的金蛇,至美的旋转之鼓声,几乎就是阳光凝成的诗句,也几乎就是阳光率意而为的舞蹈,而丝丝缕缕的风,就是阳光手里丝丝缕缕的万千飘带。这哪里是什么舞蹈,这是大地正在伸展他的腰身,是天空正在错动他的座椅,这几乎就是天水人的骨骼正在铿镪作响,它预示着天水人正在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意欲有所作为。
鸣金为退,击鼓为进,所以天水旋鼓者,实在是天水人于此水天之际侧身大地之湾的奋勇前进之声!也实在是这块古老的土地与崭新时代给予天水人的巨大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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