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传说》、《天水歌谣》印象--天水在线

　　人的一生是没有绝对自由的空间的，这乃是我们不愿接受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真理。求生的愿望，纷繁的关系，道德的要求像致密的蚕茧一样包裹着我们，让我们喘不过气。而自由是人最本能、最高尚和终极的追求。文学之所以存在，其根本原因在于给人创造了一个精神和情感的自由世界。民间文学蕴藏着普通人类最质朴、最直接、最热烈的情感，是众多文学样式的始祖。作为其样式之二的民间歌谣、民间传说由于以口头传承，并且流传中由于讲述者的不同，其诗歌语言、故事母题往往发生流变，因此，搜集整理工作非常困难，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进行田野工作。天水市地方志办公室整理编辑，于2002年6月出版的《天水地方志丛书》之《天水传说》与《天水歌谣》，是对天水口述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发掘与研究，是对天水民间文化精神的进一步阐释。

　 精神的寻根之旅——《天水传说》

    “民间传说故事是一个民族对自己历史的集体记忆，对自己现实的集体想象，其中涵盖着一个民族的生存经验，体现着深层的审美方式和思维模式。”由李芦英、耕夫选编的《天水传说》就集中具体地反映了天水传说的民俗价值、历史价值和文学价值。
    伏羲文化是天水地方文化的代表，但是，能担当起“羲皇故里”的称号，光有几座庙宇、官方祭祀是不够的。伏羲文化的活力在于：作为人文始祖的伏羲，始终“活在”最普通民众的生存记忆里，并带给他们生命的归属感。所以，作为受伏羲信仰影响巨大的地域，就不可能没有关于伏羲女娲的民间传说。《天水传说》中《葫芦河畔的故事》、《兄妹成婚》等对伏羲、女娲的研究很有参考价值，尤其是《蛇为什么没有脚》与   《圣经》里的创世神话很相像，这为比较文学中故事母题的流变研究提供了不可多得的资料。
    除了伏羲女娲的传说外，《天水传说》还记录了神话、人物、风物、地名等传说。它们不是干涩无力的，故事形象十分饱满，充满活力。《眼泪罐的故事》道教中威严的太上老君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泪水把山冲出沟沟渠渠。《公母山》中公山和母山也和人一样，有七情六欲，每到傍晚，两山就渐渐靠近，紧紧合在一起，还会听见男欢女爱的悄悄话。丰厚的人文传统和自由无碍的想象造就了美丽动人的天水传说。

　　生命热情的喷发——《天水歌谣》

　　由李益裕主编的《天水歌谣》以方言的形式把长期以来流传于天水民间的歌谣按照主题分为时政歌、儿歌、劳动歌、生活歌、情歌等，尤以情歌为多。这些歌谣表达了天水民间的愿望和审美趣味，一些歌谣文辞流畅，颇有《诗经》遗风。
    麦积区的社火歌《望郎歌》中“二月花开了，不见郎来到，打开明镜照，头发似乱草。”就大有《诗经·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的况味。张家川情歌《阿妹把你痴等着》中“麻杆顶门虚顶着，阿妹把你痴等着！来了别在前门叫，前门有只狗娃咬”的情境又和《诗经·野有死麇》“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相似。
   民间的质朴和真诚也直接从这些歌谣里表现出来，它们语言奇特，惟妙惟肖。武山民歌《端起碗来想起你》“渭河沿上二亩地，连种了三年的菜籽。我端起碗来想起你，手颤着拿不稳筷子。”《喝着凉水想起你》：“半碗凉水半碗蜜，喝着凉水想起你”，这些歌谣没有大肆渲染自己的爱，一句“手颤着拿不稳筷子”，“喝着凉水想起你”非常朴素，又非常传神地表现出爱情在歌者心中所激起的狂风巨浪。秦州歌谣《姑娘戏少年》“十八条骡子过关山，三环九结的哨鞭。十八的姑娘门前站，戏死了过路的少年。”方言“戏死了”既有旁观者的幽默，也有目击者的钦慕。
    《天水歌谣》中还有一些优美婉约的文辞。比如清水情歌《情不断》：“情人送奴一把扇，一面是水一面山。画的山重重叠叠真好看，画的水曲曲弯弯流不断。山靠水来水靠山，若要离别除非山崩水流断。”这些文辞或多或少受到文人的加工。
    孟子曰：“食色，性也。”对爱情的渴望，对美丽的追求是人最基本的性情，而长期以来，由于中国上层文化里一些严酷乃至变态的伦理道德要求，人们往往对自己的欲望避而不谈，甚至采取抵制批判的态度，认为是淫秽之辞，不登大雅之堂，而我们在天水的民间歌谣里面找到了人性的释放，找到了庙堂之外自由而高贵的灵魂。自由的灵魂才能产生自由舒展的文字，生命热情通过奇特的想象，地方特色的语言喷发出来。于是有小孩子哼唱着“古今古打老虎”，有社火队高唱着“春风花草香，游赏过池塘”，走过春秋，渡过忘河，活在民间，活在天水人的精神深处，才使我们在现代社会的对人性的平庸化中，不至于失掉自己文化的根。
    自由无羁绊的文化精神是一个城市历史文化绵延不息，朝气蓬勃的动因。《天水传说》和《天水歌谣》的优胜之处，在于编者不但尽心搜集了天水民间的口述与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且不拘泥于普通的资料搜集，选材方面还自觉于对天水民间文化精神的阐释。在它们中我们看到的是生命舒展的自由之美，这种自由之美贯穿于八千年的文明史中，流淌在一个城市的文化血脉里……